苏穆煜惋惜道:“王宝钏等了十八年,做了十八天的皇后,秘密死亡。你说这值不值得。”
连鸣说:“不值得。”
“不值得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忠义。”
连鸣说出这两个字时,苏穆煜忽然愣了一下,电光石火间,猛然想起了一些前因后果。他的魂魄彻底回来了,脑子也清醒了。他彻底从戏词里拔了出来,半响,张张嘴。
苏穆煜说:“原来,他是为了忠义。”
连鸣搞不懂,苏穆煜也没指明,到底是“他”还是“她”。
耳边有远处海港上轮船的汽笛狂吼声,振聋发聩。这浑厚沙哑又高亢的声音,直直刺破夜上海颓靡的音乐与笑语。
这一声,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旅梦,大都会的节拍却并不因此而扰乱。
苏穆煜踌躇一会儿,忽然笑开。
他说:“不管是那自以为身骑白马走三关,又放下西凉无人管的薛平贵,还是用十八年苦守,换一莫须有封号的王宝钏,说到底,都是为了忠义二字啊。”
一“忠”,一“义”分开来写。是忠心忠贞,恪守妇德。是仁义侠义,谨守规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这地,其实于男于女,于万事万物是没有任何偏见的。他不失偏颇,管你忠义两全也好,奸邪狡诈也好。
到了最后,终是要走到自己的人生归途上去。
哪有什么古来天地知忠义?其实都在人心方寸间啊。
连鸣攀上苏穆煜的肩,捏了两下,最后从包里拿出烟盒。他给苏老板递过一根:“我不是带坏你啊,抽不抽在你。只是干你这行,总容易心力交瘁。”
苏穆煜看他几眼,摆摆手:“不抽,不会抽。干我们这行的怎么了,隐姓埋名,投身到维持另一个世界的和平里,我也算是忠义两全了。”
连鸣知他在自嘲,也没刻意安慰。他说:“要不等这趟回去,你就撂担子不干了。我给你介绍个工作,保一辈子衣食无忧,如何?”
“啧,有这么好的事儿?”
苏穆煜瞥了他一眼。
“当然有,”连鸣伸出手,反转指尖,指向自己,“比如,做我的人。”
苏穆煜闭闭眼,不想看这神经病。
连鸣继续道:“别忘了,我可是在追你。”
这话说得跟儿戏没两样。
苏穆煜点点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