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实总不如人意。
在年羹尧看了那本“人证物证”齐全的奏章后,并没有露出任何让鄂海欣喜的恐惧和惊慌,反而是淡淡一笑道,“全然不提边关粮饷吃紧,富大人急需地方支援,而一味诬赖下官私征粮草,不顾百姓民生。这样一封避重就轻,以虚掩实的奏章,不免有欺君之嫌吧?”
鄂海一怔,随即重重一哼道,“西北所需粮草,尽由甘肃调配。我日前已经具表圣上,圣上也已批复。就算边关有所急需,要求川陕支援,涉及军政,也该由总督衙门下令。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巡抚,私下征粮供应?你与那富宁安摆明就是沆瀣一气,想借此揽功夺权,图谋不轨!待我表明圣上,查清你二人的目的和幕后主使,看你还像不像现在这样嘴硬!”
年羹尧双眼一眯,望着鄂海摇了摇头道,“总督大人真是铁嘴一张啊。富大人到了边关后,遣兵调粮处处掣肘。眼看着边关将士来年开春就要断粮,甘肃巡抚绰奇一味拖延,总督大人则是不管不问。下官顾念大局,不得已出手相帮,不敢征调府库粮草,只好在民间购粮,竟反而成了图谋不轨!怎么,大人以为,若是明年兵败,万岁爷不会下旨详查吗?”
“详查?”鄂海轻声一笑,“查什么?查甘肃的粮库为何十室九空?还是查富宁安一介文臣为何不会带兵?本督遵从圣旨,安抚百姓,看守边关,可没有收到甘肃巡抚的任何求助文书。万岁爷就算要降罪,也降不到本督头上来。倒是你,身为地方官吏,擅自与边关统帅勾连,私囤粮草。再加上,与京中权贵的互通往来!本督只写这封奏折都是轻的,待他日富宁安兵败,本督再上折一封,别说是你,就是你在京城的靠山,也别想置身事外!”
“什么靠山?大人是否误会下官刚才说过的话了?”年羹尧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下官虽然在四川任居要职,但到底是大人麾下。下官所谓的顾念大局,可不是顾念边关战事,而是为了顾念川陕,顾念大人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鄂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年羹尧叹了口气,冲门口的亲信挥了挥手,片刻后,亲信端了一本账簿进门,送到了鄂海跟前。
鄂海瞥了年羹尧一眼,认定他是在耍什么花招,接过账簿,粗粗一看,心底却猛然一惊!
“你——”
“大人镇定!”年羹尧及时按住窜起来的鄂海,冲屋子里的其他人摆了摆手。
亲信们退下,年羹尧才安抚地拍了拍鄂海的肩膀,“大人放心,这账簿只有下官看过,事关川陕两地,下官不会自掘坟墓的。”
“你,你怎么知道?”
鄂海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虽然此时他更想捏碎年羹尧的骨头,但是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他必须忍!
年羹尧抿嘴一笑,退回了茶桌旁,缓缓坐下,“下官只是突然想了解一下各地方府库的基本情况,派人下去走访了一圈罢了。没想到,走访上来的结果跟平时上报的数目,差额如此巨大。其实,万岁爷现在施行宽政,各省府库都有此情况,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但不妙就不妙在,边关正有战事,准噶尔又是万岁爷的一块儿心病。如今他只图哈密还好,若是哪天绕到青海,或剑指西藏。咱们川陕要粮粮没有,要钱钱没有,甚至连个府库为何如此空虚的名目都找不出来,岂不是自找死路吗?”
鄂海的脸色越发苍白,那本账目已被他捏成了一团,“那依年大人的意思,你我该当如何?”
“查缺补漏,挪东墙补西墙是必不可免的了,至于这府库空虚的名目,”年羹尧顿了顿,“现在不是就有现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