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妃摆摆手,令三公主退下,方道,“臣妾有一计!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是功名利禄而已,如有例外,无外乎再加一个“情”字。臣妾听闻顾湛和忠义伯私交甚好,这次谋逆造反,自然少不了忠义伯从中助力。忠义伯夫人和顾湛的生母是闺中密友,早年顾湛失怙,忠义伯夫人曾多次暗中照顾。更何况忠义伯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忠义伯宠爱妻子的逸事一度传为佳话……”
元庆帝挑眉,“你是说……”
“若能请忠义伯夫人入宫一叙,不愁忠义伯不束手就擒。届时以忠义伯夫人为要挟,忠义伯定会将谋反的机密倾囊相告。”
江贵妃眸中精光毕现,“臣妾未出阁时,曾和忠义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今夜头痛难眠,想和故人倾诉心事,以此为由拟旨,最好不过。”
元庆帝眸中波云诡谲,权衡了半晌,方挥袖道,“来人,传朕口谕。贵妃欲同故人叙话,连夜请忠义伯夫人入宫,如若忠义伯夫人抗旨不遵,就地诛杀。”
……
景国。
寝殿中,宫人们正服侍新帝更换龙袍。
卸下衮服玉带,十二挂玉珠冠冕,新帝穿一袭月白色遍地绣金龙的常服,愈显面容倜傥。宫婢服侍穿衣的功夫,一个个羞红了双颊,不敢直视天颜。
太监碎步入殿,立于新帝身侧,低声道,“皇上,您寻的那位陆姑娘有消息了。”
“哦?”
尹承猛然转身,屏退殿中服侍的宫人,一贯沉稳的语气添了几分急切,“茗儿如今身在何处?”
“我朝埋伏在大庆的眼线发回消息,五日之前,曾在淮阴的夜市上见到一名女子,和陆姑娘的画像面容一致,只是,那女子的身份有些麻烦……她是大庆朝的长公主。”
尹承听到“长公主”三个字,面上的欣喜之色也褪去了三分。
当年景国内乱,他在扬州同她匆匆离别,回国登基之后,他派出去多方人马寻找,想把她从扬州明月楼接出来,放在身边,从此护她周全。
可如今她竟成了皇族中人!大庆朝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若想偷偷接过来,定是不成的。
尹承默了默,“长公主可曾许配亲事?”
太监答,“不曾许配。”
尹承原地踱了两步,那太监又道,“皇上,我朝刚和大庆休战一年,两国正水火不容,若派使节去求亲,大庆皇帝定会拒绝。大庆朝中还有顾湛坐镇,他前年刚打了胜仗,怎会容许“公主远嫁和亲”这种有辱祖宗基业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皇上若要求娶大庆长公主,朝中的老臣定会死谏阻挠,届时只怕难以收场……”
尹承挥袖转身,神色沉郁,“大庆那昏君素来好颜面,至于顾湛……他杀我景国兵将数万人,这笔血债,朕早晚要亲手讨回来。至于那些迂腐老臣……英海。”
太监一愣,“臣在。”
“听着,当朕说要开窗户的时候,他们跳脚说不同意,当朕说要掀开房顶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妥协,哭着求着朕开窗户。”
他低笑一声,自内殿中走出来,面容镀上一层清冷月光。
“那些老臣不是一直对大庆怀恨在心么?整日嚷嚷着要发兵打回去,如今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他神色一冷,唇边笑意尽数褪去,“传朕旨意,整顿三军,发兵大庆。”
……
茗嘉殿外,淅沥的雨水顺着屋檐浇下,院子里的芭蕉被雨线打的噼啪作响。
昨夜陆茗庭醒了,太医院来把了脉,又煎了两副药喂她喝下去,煞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今晨回到禁廷,珍果服侍她吃了盏燕窝粥,用了几块山药糕,精神明显好多了,甚至能从床上坐起身子了。
石溪居士的药方子显然有奇效,陆茗庭醒了之后,便把内服的药变成外用,一日早晚泡两次药浴,方可除去体内的余毒。
浴桶里热气蒸腾,药浴没有颜色,因味道苦涩,珍果还贴心地洒了许多干花瓣,别有一种馥郁香甜。
陆茗庭褪了衣衫泡在水中,望着蒸腾的水雾,突然想起昏迷不醒时时,他贴着她耳畔说的知心话,一句一句,她半梦半醒间全都记在心里。
思及此,她脸颊泛起微红,一颗心仿佛也浸泡在热气里,熏的人如饮蜜糖。
回京之后,顾湛琐事缠身,批阅完军报已经是大半夜,他终于得闲,来到茗嘉殿里,见陆茗庭不在内殿,换了外头的衣袍,解了发冠,只穿了身雪白的寝衣,拨开帘子入内。
珍果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卧房。
顾湛走到浴桶两步远的地方,眼前的画面艳光逼人——她瓷白的两颊被水汽蒸的通红,桃花眼里含着一汪水波,身子隐没在浴桶中,水面上浮着许多干花瓣,现在泡开了,展现出原本的鲜艳颜色,随着水面波动起伏。
他心头一阵狂跳,一股子燥热潮红顺着脖颈攀上去。
陆茗庭朦朦胧胧一抬眼,便瞧见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进来。
他亵衣不好好穿,袒露着健硕魁伟的胸膛,长腿行走间,隐约可见一寸劲瘦的腰身。
全然没有平日里威严肃正、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也许是陆茗庭瞧着他的眼神儿太过惊讶,顾湛轻咳一声,神色如常地冲她摊开大掌,
“伸手,把脉。”
陆茗庭乖乖伸出手臂,不料这一动,浴桶的水面突然晃起来,脖颈下的肌肤霎时袒露在他眼前,她耳际一红,忙往下缩了缩身子。
顾湛将这幅艳色尽收眼底,面上却无波无澜,只探上细腕的脉搏,静静屏息。
药性已经挥发,压制住了体内的余毒,脉象也恢复平稳,可是……
他顿了顿,居高临下瞧着她,眸光里似浮现戏谑,“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陆茗庭听出来他的明知故问,芙蓉面上泛上羞恼愤意,想要抽回手,不料他攥的紧紧的,竟是没抽动。
他深邃双目盯着她,声音哑的发干,“皇天在上,总算保佑你平安无事。这会子还难受么?”
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他眼下泛着明显的青色,刀削斧刻的面容略有憔悴,神色倒依旧是一惯的老成持重。
陆茗庭脸颊更红,张了张嘴,泪却比话先淌下来,“不痛了,叫你担心了。听珍果说我睡了三天,你寸步不离守着我,一定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