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转身走进书房,乳母们向庄妃请示后,便将六阿哥七阿哥陆续送进去,福临走了几步,见额娘不跟着来,跑回来拉着大玉儿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额娘,走。”
“福临,额娘不能跟你进去,这里面是书房,是念书学本事和规矩的地方。”大玉儿蹲下来,给儿子整一整衣襟,温柔地说,“额娘刚才跟你说好了不是吗?”
福临撅着嘴,抓着玉儿的衣袖不肯松手,大玉儿轻轻将他的手掰开,含笑道:“福临乖乖的,下了书房,额娘就能陪你玩。”
“额娘,我乖。”福临答应了,趴在大玉儿肩上,将母亲抱了抱。
大玉儿也拍拍他的背脊,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便把他转向书房的门,轻轻推了一把,看着他跨过门槛,迈着双腿跟进去。
书房里传来见礼的动静,大玉儿便直起身,转身离开了。
皇太极负手立在书房一侧,看着儿子们向先生行礼,忽然听得门外传来惊呼声,他转身出来看,只见大玉儿摔倒在门前。
他疾步走上前,可不等他赶到玉儿身边,玉儿自己扶着门边宫女的手站起来,抖一抖雪氅上沾的雪,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太极又跟了几步出来,福临的嬷嬷宫女都留下了,大玉儿只能独自离去。
她走得很快,带着几分决绝的冷酷,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无惧严寒,无惧这世间所有痛苦。
然而寒风扬起她的雪氅,露出瘦弱的身影,在这冰天雪地里,叫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皇太极伸出手,但他再也抓不到眼前的人。
曾经能在他怀里撒娇哭闹的人,就这么生生的分离了,可他知道玉儿在想什么,她完全照着自己的吩咐,照着她自己的心意活着。
他们选择了平行的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正因为是平行的,强行相交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玉儿的这一生,他辜负了。
回到永福宫,大玉儿命宫人将福临的东西都收好,皇帝已经另外给阿哥们安排了殿阁居住,往后福临将和六阿哥七阿哥住在一起,不会再有任何特殊的待遇。
哲哲听得动静赶来,皱眉问玉儿:“怎么回事,之前只说到了三岁念书,没说要搬出去住,这是闹的哪一出。”
大玉儿默默地收着福临的小衣裳,什么话也没说,海兰珠同样跟了过来,不知如何是好地站在门前。
哲哲转身问她:“你可知道缘故?”
海兰珠茫然地摇头:“姑姑,我不知道,皇上没提过。”
哲哲难得沉不住气,转身要去找皇帝问清楚,大玉儿赶来拦着她:“姑姑。”
拦是拦住了,可她什么都没说,哲哲心疼地看着她,僵持了许久,终是软下来:“罢了,我会派人照顾好福临,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有姑姑在,我不怕。”大玉儿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带着苏麻喇收拾东西,原本因为孩子们而连自己的东西都无处放的柜子里,已经空了一大半。
雅图今年就要远嫁,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她,很快,她就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她还有苏麻喇,还有姑姑。
大玉儿关上了柜子的门,转身见哲哲和海兰珠还在,笑问:“要留在我这儿喝杯茶吗?”
“走吧。”哲哲深吸一口气,昂首离开了清宁宫,海兰珠在门前驻足回眸,和妹妹目光交汇,可玉儿的眼眸是空的,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会再有悲喜。
正月末,八阿哥的忌日,皇太极挤出时间来陪伴海兰珠去皇陵祭奠儿子,在皇陵时得到了前线大捷的战报,皇帝的脸上也在长久的沉闷后露出几分笑容。
他们并肩上山,爬到山顶时,海兰珠尚好,皇太极却是一阵晕眩,不得不坐在山石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