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想了想,神情严肃地问:“额娘,所以我走过的路,十四叔也不能走?”
大玉儿颔首肯定:“十四叔不能走。福临,额娘要你像敬重皇阿玛一样敬重十四叔,那是亲情和恩情,但大清的皇帝,只能是你。”
福临抿着唇,那一夜在书房看见的情形,他至今没忘记,多尔衮捧着额娘的脸颊,他看得真真切切。多尔衮想到对额娘做什么,他怎么可以摸嫂子的脸?
可福临谁也没说,就连吴良辅也不知道他那天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不想说出去,不想让额娘和多尔衮之间的事,成了真的。
“福临,你在想什么?”玉儿见儿子出神,关心地问,“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前几天下雨,我听武英殿的太监说,十四叔犯了腿疼。”福临垂眸道,“额娘,您看是不是也免了十四叔对我下跪行礼,十四叔虽然年轻,可他为大清受了太多的伤,我心疼他。”
玉儿微微蹙眉:“福临,你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福临的目光稍稍犹豫后,还是坦白:“是索尼教我的,索尼说了和额娘一模一样的话,他要我敬重十四叔。”
玉儿已经很久没见到索尼了,虽然连洪承畴出征前,都能进宫向太后辞行,可多尔衮还是暗中将她和索尼隔开。
好在,索尼还能见到皇帝。
“福临信任索尼吗?”玉儿问。
“索尼曾是额娘的先生,也是我的师傅,我自然信任他。”福临有些骄傲地看着母亲,“那些大臣们,我已经把每一个人都记住了,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知道他们擅长做什么,额娘,我也在挑选我将来可以信任的大臣。”
大玉儿欣慰不已,夸赞儿子:“福临做的很好,汉人有句俗话,天高皇帝远,就说那些远离帝都的地方可不受皇权掌控。话虽如此,皇帝可以有自己管不到的地方,但绝不能有不知道的地方,将来你一个人站在太和殿上,要看见的不仅仅是广场上的文武百官,而是更远更广阔的江山。”
福临眼中有光芒,傲然道:“索尼说,我将来要记住边关守军将士的名字,做皇帝,一定要知道是谁拿着长枪大刀,是谁在为大清镇守边关。”
他话音才落,苏麻喇带着东莪进门来,东莪规规矩矩地给太后和皇帝行礼,玉儿宠爱地说:“你额娘不在,东莪不要绷着,尽兴玩儿吧,你想吃什么给苏麻喇说,让她做去。”
东莪说:“额娘这几天要给多尔博做规矩,多尔博天天哭,额娘说没工夫管我,叫我进宫来跟着伯母过两天。”
大玉儿吩咐苏麻喇:“就让东莪住阿哲的屋子吧,再派人给齐齐格传话,别太费精神了,自己气得半死,孩子还不懂事。”
东莪小声嘀咕:“皇伯母,多尔博实在很不听话,还打人,伺候他的丫鬟都被他咬过踢过。”
待东莪跟着福临走了,苏麻喇便说:“果然是随了亲爹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十四福晋最辛苦,还不落好。”
玉儿不以为然:“我们心里明白就好,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来解决。”
但大玉儿完全没想到,今日的事,会给索尼带去麻烦。
她和福临说的话,刚好叫东莪进门时听见几句,东莪也是无心,她在宫里住了几天回家后,和爹娘一道吃饭时,多尔衮随口问东莪在宫里乖不乖。
东莪无意中说了那天她在永寿宫听见的话,夸赞福临了不起,可多尔衮听见索尼的名字,立时就变了脸色。
齐齐格自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忙叮嘱女儿:“这话到此打住,不许再提起,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听见了皇伯母和福临说的话。”
“额娘……我又犯错了吗?”东莪紧张地看着母亲。
多尔衮收敛了神情,温和地对女儿说:“没有的事,额娘只是在提醒你。”
齐齐格见丈夫这么说,她也温和下来:“回头额娘慢慢给你说,咱们先吃饭。”
吃过饭,女儿回自己的屋子去,齐齐格站在门前看她走远,才回身对喝茶的多尔衮道:“索尼是在教福临怎么做皇帝,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说挑唆你和福临的话,之前他不就上折子弹劾了好几个人吗,他倒是一身傲骨,也不怕你?刚到北京的时候,我还以为索尼会很老实呢,不声不响的。”
“仗着曾经是先帝器重的人,仗着皇太后和他的师徒情,呵,你知道的,赫舍里氏是满洲望族,到他这一代,在正黄旗下说句话,越发有分量了。”多尔衮将茶碗拍在桌上,冷声道,“范文程就不敢这么嚣张,他毕竟是汉人,比索尼老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