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宁嫔都羡慕三阿哥能跟在太后身边,由太后亲自教养,不说能不能教得如何出息,哪怕祖孙因此亲昵,也比福全总在阿哥所里待着强。
可福全这孩子,小时候性情乖巧,不吵不闹,她都找不出理由让皇祖母去亲近孙子,现下渐渐到了叛逆的时候,可算找到机会了。
她赶到慈宁宫,向太后禀告这件事,希望祖母能教教孙儿,不等宁嫔把话说完,玉儿就明白她的用意。
事实上都是孙子,并没有什么厚此薄彼,玉儿给福全安排了极好的老师,时常嘘寒问暖,只是这一年她极少在宫里,才显得不与孙子亲近。
“苏麻喇,你去看看,一会儿把福全接来。”玉儿立时满足了宁嫔的心愿,可苏麻喇离开后,她又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宁嫔。
这架势,叫宁嫔心里隐隐不安,不自觉地把手里的帕子绞在了一起。
“这些日子,你穿着打扮,倒是稳重大方了。”玉儿说,“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在你的手指上,我最多见过五个戒指,左边三个,右边戴两个。”
宁嫔大窘,竟是慌地跪下了,她以为自己根本不入太后的眼睛,谁知道连自己戴几枚戒指,太后都细数在心里。
玉儿也不叫她起来,冷色道:“皇帝的妃子,是该打扮漂亮些富贵些,你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全戴上戒指又如何。”
“臣妾知罪,求太后责罚。”宁嫔慌的不行。可她心里又觉得,太后找她算账,总比一直也不提那件事来得强,她愿意承受任何惩罚,只盼不要牵连福全。
“你和咸福宫的董鄂氏,还有吴良辅那些勾当,早在佟嫔替你来传话之前,我就都知道了。”玉儿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有你生存的法子,无可厚非。但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在为了福全,还是自我满足?”
“是……”
“福全是我的孙子,他是皇帝的儿子,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或是给他的人生沾上污点。”玉儿冷漠地说,“你要知道,皇后才是福全的嫡母,就算你是生了他的亲娘,一旦耽误皇子的前程和名声,我就会让你彻底消失。”
“太后?”宁嫔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臣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发誓赌咒这样的话,随口就能说。”玉儿神情肃穆,“我想看到的,是你老老实实的本分。富贵是他人的,恩宠也是他人的,但儿子是你生的,这谁也无法改变,可你若不珍惜,谁也爱莫能助。”
宁嫔已是含泪,哽咽道:“太后,福全是臣妾的全部,臣妾一心只是想让这孩子能有出息。”
玉儿叹息:“那就再也不要冒险做明知是错的事,倘若皇上膝下有十七八个皇子,你或许是该为了儿子的前程争一争,哪怕别让人忘了他。可眼下宫里是什么情形,福全如珠如宝,是任何人都要放在眼珠子里看待的皇长子,你在愁什么?”
“是、是……”
“庸人自扰。”玉儿含怒道,“这一次的事,并非我保下了你,而是你运气好。但绝不会再有下次,我不愿福全小小年纪,就被人捏了把柄在手里,做额娘的不为他考虑,我这个祖母只能插手了。”
宁嫔巴不得福全能和皇太后亲近,这样的话,她听了反而舒坦,立时擦掉眼泪,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一直等到苏麻喇将福全领来。
不过皇太后没允许她看之后的光景,苏麻喇很快就来请她离去,只隐约听见福全软乎乎地喊着皇祖母撒娇,说他犯困。
“宁嫔娘娘,您放心吧,一会儿二阿哥不困了,奴婢会送二阿哥回书房去。恐怕今天,要耽误一些时辰,太后跟前的规矩一贯是今日事今日毕,二阿哥今天要学完功课,才能用晚膳了。”苏麻喇和气地说,“您可别心疼。”
宁嫔忙摇头:“多谢姑姑,福全是该做做规矩,该管一管。”
二阿哥在奶奶身边,饱饱地睡了午觉,但睡醒就被罚站在慈宁宫的院子里。
懵懵的小家伙,一面站着一面揉眼睛,还没醒过神,等意识到是在罚站,才又害羞又害怕,哭着喊皇祖母,待玉儿出门来看他,他就抱着玉儿的腿求饶撒娇。
“回书房,把落下的功课学完,今日才算结束。”玉儿严肃地说,“你困了,就好好和太傅说,摔东西打人,算什么本事,什么道理?”
福全黏黏糊糊地缠着祖母,说他从了,玉儿便牵着孩子的手一并回书房。
太傅领命带二阿哥去补功课,隔着窗户看见玄烨在画画,弄得满脸墨汁一身邋遢,正嘻嘻哈哈。
玉儿把玄烨叫到跟前,小孙儿骄傲地举着他的画作问:“皇祖母,玄烨画得好不好?”
玉儿拿帕子擦拭他的大花脸,嗔道:“你都画在脸上了吧,丑。”
玄烨咯咯直笑,一面看向被领走的哥哥,黑漆漆的眼珠子轻轻闪动,像是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