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鹤似有所悟般一“哦”,然后手指轻碰桌案,道:“没听说过。”
沈妄眼底带上些无奈与纵容,“三江七州十二山中,巫族早已灭绝,我也是当上掌门之后才知晓此物存在。这枚枯山玉存放在神都九华塔最顶层,你知道,要想从那处取出东西,须得半数长老同意。”
“真是劳您费心了。”江栖鹤语气不带半丝真诚,又慢慢吞吞,但忽而笑起来,调子转高:“说到神都长老,我还以为您此番前来,是为寇长老讨说法呢,毕竟他被我切菜似的给切死了。”
闻言,沈妄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些微变动,眼睫迅速一眨,道:“寇长老之死,你须得去思过崖面壁。”
江栖鹤唇边笑意更深。
他分明成了只鬼,可眸眼间的气度不减半分,胜过星辰羞煞皓月,连眼角那颗小痣透出姝丽。
他语气张扬,含着傲,又压着些火,“听听,您这是什么语气?我好似并非你门中人吧?”
沈妄垂眼复又抬起,手往江栖鹤那方伸去半尺,声音带上几分无奈,“栖鹤,你别闹了,与我回神都。”
“谁和你闹呢?”江栖鹤眼尾一挑,本就逼仄的阁楼瞬间气氛压抑,空气无端生寒,连那从窗户缝透进来的细碎阳光,都被逼退至外。
“沈掌门,您还以为现在是五百年前,我敬你爱你,把你当成黑暗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呢?”
沈妄与他的相遇太美好。
江栖鹤穿来这个世界时,是在一辆破旧飘摇、但不断狂奔的马车上,身边是拼出一条命将这具身体生下来的母亲,外面是赶车的江眠。
那一日江家蒙大难,倾全族之力,仅送出他们母子三人。
江眠带着江栖鹤在仇人追杀下苟活,昼无饱食夜无安寝,长到十多岁,还跟棵六七岁的豆芽似的,干瘪矮小。
天道虽早已将江栖鹤之名题于十圣榜上,但没人知晓这位十圣的身份年纪面容乃至修为功法,偶尔在街巷中听见有人谈起这位,江栖鹤只当是重名。
他与沈妄相遇,是十二岁那年,六月初八,生辰之日。
那会儿江眠给他送了份惊喜——一只三个月大的玳瑁色眼眸、金黄皮毛的猫。这是只名品种,价值上千金。
彼时江栖鹤两辈子年纪加起来已有四十岁,自然懂得轻重缓急,比起把这种乖巧的宠物养在身边逗乐,不如寻户有钱人家将之卖掉,供兄弟俩过一段时间的好生活。
但这是江眠费尽心思抓来的猫,而江眠虽然大了他八岁,却在某些方便傻白甜得很,他收下后转手就卖,估计得哭。
江栖鹤纠结了半柱香时间,但也就是这个空档,有人瞧见了这只名贵小猫,生出歹心来。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出,年少的江栖鹤追了三条街都没追上那只偷猫的贼,还遭平日里几个不对付的人盯上,偷袭了一番。
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往暂居的江边茅屋走,没想到甫一绕过细碎鹅卵石径,竟见一人着玄青衣袍立于灿灿萤火之下,手里抱着一只玳瑁双眸、金黄皮毛的猫。
夜色深沉,被风吹皱的长河流淌银光,萤虫在半空里起舞,把这人的脸照亮。
玄青衣袂勾起弧度似若羽翼,长剑挺直凤凰流火,他抬眸之间,宵风里的燥褪去,天地中唯余光辉一片。
他与沈妄,就这般相遇,一人浑身狼狈手脚泥泞,一人执剑立于澜澜河外,怀抱珍重之人送与他的珍重礼物,让他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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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现在……把我当做什么?”沈妄垂下的眼睫带着颤,语气苦涩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