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这,这是兄长的书房?”塌上的少女凌乱着满头青丝,连外衣都来不及套上便唤了她进来。
“正是陆大人的。”
“我,我昨晚一整晚都歇在此处?”闻言,少女的一张小脸都开始隐隐发白。
“是。”
“那兄长呢?他宿在何处?”
“回小姐,陆大人宿在主屋卧房。”
沈婉柔听后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有些懊恼:“你怎的也不早些喊我起来,在兄长房里赖床到现在,这多不好。”
一旁的熙春什么也没说,只抬起一双满载幽怨的眸子,幽幽地看着自家小姐。
想是回忆起了今早的情形,沈婉柔讪讪闭上了嘴,昨晚她本是诚心向陆铭请教的,哪知那时实在是犯困,陆铭的嗓音又那么低沉醇厚,她听着听着便开始意识模糊,渐渐闭上了眼,哪想最后竟睡死过去!简直悔不当初!
她脑海里勾画出自己睡得天昏地暗,陆铭怎样都唤不醒她的尴尬情形,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昨晚的自己是否当着陆铭的面流了口水,亦或是有没有说些幼稚可笑的梦话。思及此,她羞愧得无地自容,一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我的仪容……呜呜呜……”
戌时末,陆铭回了府,陈禹向他禀报今日府中所发生的大小事务时,沈婉柔在他房中睡至午时方走的事情也一并陈述了。
他一挑眉,眼中几分兴味:“哦?那她走时可有说些什么?”
“回大人,沈姑娘离开书房时形色似是有些匆忙,并未留下话来。”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如今是大姑娘,知羞了。”
主仆俩正说着,外间有小厮进来传话,说是沈姑娘的嫣然苑派人送了食盒来。
“沈姑娘可有交代什么?”这话是陈禹问那丫鬟的。
前来的丫鬟态度恭顺:“沈姑娘说,她今日身体抱恙,不便来大人此处走动,让大人无需忧心,多进些饭菜。”
陆铭目力耳力皆是过人,虽在里间坐着,那丫鬟说的话却是一字不漏都听见了。笑着摇了摇头,他想,那丫头应是害羞了,想必过两日就把这茬事抛之脑后,如今顺其自然即可,便未作他想。
哪成想,沈婉柔这一称病,就在自己院内闭门不出了近小半月,每日回府都见不到她的人。
陆铭思虑了会儿,终是对她放心不下,怕那丫头是真的病了,遂这晚回府后,径直去了沈婉柔的嫣然苑。
“你们姑娘呢?”陆铭扫了眼身前紧闭的房门,心中的隐忧加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来啦!!
第6章 她病了
“你们姑娘呢?”陆铭扫了眼身前紧闭的房门,心中的隐忧加深。
“姑娘……姑娘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守在门口的是熙春,平时虽没有拂冬沉稳,但也聪慧机警,可此刻面对气势迫人,满身威压的东厂厂督,本就在说谎的她语言神态漏洞百出。
陆铭是何许人?从东厂一路摸爬滚打到今日,早已磨砺得细心如发,深谙人心,莫要说熙春这拙劣的掩饰在他面前如三岁稚童扯谎,便是那等心机深沉之徒在他面前偷奸耍滑,也躲不过那双洞察世事的眼。
“既如此,我进去看一眼便可,也好安心。”他嗓音淡淡,姿态堪称冷漠。也就面对沈婉柔时,还保有了那份柔情。
“我家姑娘……”熙春还欲再说,猛然间对上陆铭那双轻飘飘看来的幽深眸子后,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有些发抖地让开了。
里间,沈婉柔果然还没睡,此时正斜斜倚着软枕,小脸上神色恹恹。
陆铭一进内室,便注意到那张往日鲜活的小脸如今透着些病态的苍白,昔日娇嫩嫣红的双唇如今更是泛白干裂,给床上的少女添了几分憔悴之感。
胸口微微一窒,他也顾不上眼下少女只穿一件中衣的情形,急急走近:“怎的病了?”
瞧这话说的,想必陆铭一开始也觉得她是谎称不适的。她起初也的确是编了个借口去搪塞他,谁料到派了丫头去传话的当天夜里,她便发起了高烧。这些日里,她不愿麻烦,便每日喝些姜茶发汗,可病情却始终反复,甚至这几日还有了逐渐加重的趋势。
她坐起来本是因为躺着胸闷,遂拥着被子,怀里还抱着拂冬将给她注了热水的汤婆子,可浑身上下一阵热一阵寒的境况却愈发严重了起来,“可能是受了凉……”她出声,嗓音嘶哑,语调绵软无力,连气息都是孱弱的。
“胡闹!”他眉头深锁,眼中满是愠色,“病了为何不差人去找张管家?”
“我不想给兄长添麻烦……”她知道他忙,不愿他因此事而分心,可却偏偏事与愿违,弄巧成拙。
眼见床上的少女苍白的小脸上,两颊处有着明显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似乎还在轻轻地发着抖,他的心口处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起来,长叹一口气,如今她病成这样,须得先将伤寒治好才行,旁的事等她好起来再说。
“去把齐伯请来,要快。”他微微侧过脸吩咐陈禹。
陈禹领命后匆匆推门而出。
“这房间还是不够暖,你再去弄两个炭盆进来。”他指着拂冬接着道。
最后,他瞥了眼门口守着的熙春:“给你家姑娘再去拿床被子来,要厚实的。”
事情一件件指派下去后,他迈向床边:“念念,你现下感觉如何?”
“唔……”沈婉柔此时显然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陆哥哥,念念好冷。”
那只伸出一半的要去触摸她额头的手就这样僵在了途中。
她唤他,陆哥哥。
他的心绪纷扰,就像是三分的意外,三分的心软,三分的感伤中还掺杂着一分隐隐绰绰、若有似无的甜。
这三个字,说这三个字的人,被她这样追在身后喊的他,好像都是很久远的过去了,这些美好被封冻在经年的回忆中,而回忆被他安放在了心里。
他把过去种种都埋葬在心底深处,刻意地忽视,刻意地遗忘,不去想,不去触,不去看,他以为那些曾经鲜活的人事早已蒙尘,其实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