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刚过,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再过一月,水稻成熟,就该进入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了。
清河村,一辆牛车慢悠悠往村里走,赶车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汉子,车上坐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小娃娃,一看便知是一家四口。
刚进村子,便遇见了熟人,端着木盆的妇人正要去河边洗衣服,见到这一家子,眼神在牛车上高高堆起的几个瓦罐上转了一圈,又落在旁边的布匹糕点等杂物上,心里就跟喝了醋似的,酸得不行,偏嘴上还得说两句好听话:“二姐儿,这是带着姑爷孩子回娘家?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孝顺。”
“三婶子洗衣服呢。”夏二姐笑眯眯回话:“自家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我家这两个小的,天天跟个小尾巴似得追着元宝跑,一听说我要回来,非要跟着,干脆一起带回来见见他们外公外婆。”
“哟,我可听说了。”三婶子大着嗓门语气浮夸:“都说你们家铺子里的卤味,那叫一个香,县太爷家里都买来吃,哪能说不值钱哩。”
“哪里哪里,县太爷也就是尝个新鲜。”夏二姐说是这么说,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多亏我们家元宝聪明,从古书里寻出来这么个方子。”
“可不是,这才读了半年的书,就有这本事,以后准是个秀才公。”三婶子心里再酸,对着夏二姐也要赔出一副笑脸,谁让她家大小子还想进人家的卤味铺子里做事呢。
“当初老道士给你们家元宝算命就说了,是个命里有大福气的,你看看,这不就应了?!”三婶子说的肯定无比,好像当初跟人说夏琛傻子没福气的不是她一样。
夏二姐现在就喜欢听人夸她弟弟,三婶子这么说,她那嘴角是压都压不住。原本她还盼着等弟弟读书读出来了,他们这些亲戚能沾点光,没曾想,她们家元宝,才念了半年书,就找出来这么个生财的法子。
原先家里的下水多到卖不完,低价都不好卖,只能自己家里吃,弄得家里人一闻到那股味道就犯恶心,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结果元宝从古书里找了个做卤味的方子,自个儿先试了一番,发现处理后的下水做成卤味,咸香可口,别具风味。这孩子心好又大方,体谅舅舅家不容易,就把方子直接给了出去。
她公公在家里一试,果然是门好生意,不光能自己做,还能带挈一番兄弟家的侄儿们。他们家本就有多的下水,只买些卤料回来熬卤汤就行,成本不高,就算不成,亏也亏不到哪去。
谁曾想,生意竟然那般好,下水本身价格不贵,卤料调味品虽然不甚便宜,但是一锅卤汤能卤许多东西,只要保存的好,及时添加卤料,还能反复使用,且越煮越香。
这样一来,成本降下去了,他们卖的价格算不得贵,县里许多普通人家都吃的起。这卤味的味道又极好,当菜吃,下酒吃,来客人了称两斤回去待客,都是极好的。
卤肉铺子生意一下子好到不行,县里的酒楼起初还仿了他们家的卤味去做了来卖,后来发现味道怎么都差一点儿,加上去酒楼里吃饭不一定都点卤味,卤少了不划算,便干脆每日来他们家买。
再后来,县太爷家里也买过几次,听说极喜欢用他们家卤过的猪耳朵下酒,于是他们家卤味铺子的名声一下子传到了外县,还有外县的大户人家派了下人来买。
她公公是个有成算的,拉了兄弟们一起做,又给她娘家分了两成红利,这是私底下给的,没敢让外人知晓,怕耽误她弟弟以后科举。
现在夏二姐在婆家,腰杆子挺得可直了,她嫁到舅舅家中,跟妯娌几个虽然没什么大矛盾,但小摩擦是有的,二嫂子娘家舅舅的小姨子,是县尉的妾室,自诩有个当官的姨夫,平时可没少占其他房的小便宜。
现在好了,她弟弟送了棵摇钱树,就连她婆婆都捧着她,二嫂子也对她和善不少,这都是她弟弟的功劳。
“三婶子,不跟您说了,天儿热,这卤味闷坏了就糟蹋了。”夏二姐享受够了别人的夸赞,想起正事跟三婶子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