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政和几人料理完诸事,回到皇宫时已是辰时,他与贺兰松骑了马回宫,远远但见天边晚霞锦光灿烂,映着红墙金瓦,氤氲出几分凄凉之意。
贺兰松心情沉重,无心情赏此美景,眼见已至荣阳门前,他松了缰绳,跃下马来。
卫政和奇道:“你看,宫门口是谁?”
贺兰松蹙眉道:“是宋大人,另一人?”
“呀,是宗人府孟大人。”卫政和顿足,急道:“这,是在等咱们?”
贺兰松亦觉不安,沉吟道:“在等你?宗人府掌皇族事务,和我无关。”
卫政和怪叫道:“那跟我也无干啊。”
贺兰松苦笑道:“今日太后娘娘是不是说要封你侯爵?”
正自计议间,已到了宫门口,两人先行了礼,孟大人道:“皇上口谕,卫政和,贺兰松护卫不周,各杖二十,请宋大人监刑。”
卫政和目瞪口呆,正要喊冤,已被贺兰松拉着跪到了地上去,他谨声道:“臣领旨。”
卫政和苦着脸跟着道:“臣领旨。”
验过刑后,卫政和便被送到了安寿宫,贺兰府早已得了消息,因此贺兰松则由小厮接回府去,送到后院,早已有大夫候着。
贺兰松疼的晕晕沉沉,隐约听到母亲的声音,挣扎着撑起身子,问道:“母亲,父亲可在府中?”
贺兰夫人心疼的眼圈都红了,但她跟着丈夫见过不少风浪,倒也没问缘由,他拿着帕子替儿子拭汗,笑道:“适才进宫去了,怎么,急着找你爹爹讨打,还没捱够?先看伤。”
贺兰松总觉得事情蹊跷,但挨不住疼得厉害,脑中昏蒙蒙的,只好道:“儿子不孝,母亲操心了。”
“傻孩子,别说话,闭上眼养养神。”
“是,父亲若回府,我,叫醒我。”
贺兰靖递了折子进宫,立时便被宣进了御书房,殿中领内侍卫大臣、九门提督、前锋营、护军营、神机营统领皆在,恒光帝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众人一番,待尚书令进了门后,更是将砚台扔到了贺兰靖脚边,“朗朗乾坤,朕在家门口竟险些被自己的巡捕营和禁军当街砍杀了,传将出去,真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尚书令大人瞠目结舌,愣愣跪在当地,磕头请罪。
半日之内,风云突变,恒光帝的亲卫军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朝堂上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暗自博弈,朝臣们奔走相告,真是好不热闹。
贺兰靖老老实实的挨了顿申饬,在御书房内跪了一个时辰,又和尚书令唇枪舌战了好一番,刘远难大人节节败退,被堵得哑口无言。禁军统领们相互对视,暗道以后万万不可得罪了这位右丞相。
日落时分,贺兰靖方才出宫,他本是御前侍卫出身,马上功夫不错,平素里总是坐轿回府,今日急着看儿子,便跨上马一路疾驰奔回了相府。
贺兰夫人早在前厅相候,房中并无下人,她亲自替贺兰靖换下官服,递过来一盏姜茶,“去去寒气。这么冷的天,怎的骑马回府。”
贺兰靖先饮了半盏茶,见妻子虽强颜欢笑,却眼睛通红,知她心疼儿子,便握了她衣袖,“儿子如何了?”
贺兰夫人叹道:“大夫看过了,适才吃了安神的药,已然睡下了。”
贺兰靖道:“辛苦夫人了,等晚间我再去瞧他。议亲的事,先缓一缓。”
贺兰夫人奇道:“早日跟着永昌候府相看了几家,都很不错,怎么。”
贺兰靖拍拍妻子的手,低声道:“朝中不安,此时不便大肆操办儿女亲事。”
贺兰夫人自小出入皇宫内院,十余岁便跟着母亲料理家事,近二十余年主理相府事宜,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当下只笑了笑,便不再过问,只说些闲话。
贺兰靖用了些点心,便去书房歇息,推开门时只见厅中跪着一人,房中清冷,未生火炉,他却只着中衣,开门时带进一缕凉风,他便打了个寒颤,转过身子来,正是才受了重责的贺兰松。
贺兰靖浓眉皱起,回身叫小厮去生炉火,随即紧掩上门,朝着儿子哼了一声,道:“滚起来。”
贺兰松苍白的脸上立时涌起潮红,垂着首道:“爹爹恕罪。”
贺兰靖常叹了口气,弯腰将儿子扶起,“地上这么冷,跪了多久了,未周怎么没跟着你。”
贺兰松又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向父亲,眼神中满是惴惴,茫然道:“父亲不怪罪儿子?”
贺兰靖寒着脸道:“如此不知爱惜自己,我看是打的太轻,张伯,去传家法来。”
张伯正吩咐人抬进火盆,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真去祠堂请家法。
贺兰松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咬着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