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上的烛火来回闪烁,照在贺兰松面颊上,忽明忽暗,他脸色灰白,闭着眼睛,鸦羽般的长睫垂下来,遮住了所有眸中光华,卫明晅细细看着眼前人,唇角微扬,轻轻吻在他额上。
下颌突然传来轻柔的瘙痒,似是有人轻声喊道明晅。
卫明晅正自难过,不及细思,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他叹了口气,垂首正要将贺兰松的散发拢到身后去,却看见他正眨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卫明晅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试探着小声喊道:“瑾言,是你么?”
贺兰松窝在卫明晅怀中,眼中混混沌的,毫无半分神采,他倦怠已极,只嗯了一声。
卫明晅立时动也不敢动了,连喘息声也放的极轻,“你总算醒了,哪里痛,我去叫太医来看看。”
贺兰松摇首,他浑身乏力,张了张干裂的唇,哑着声问道:“安好?”
卫明晅听着那极弱的气音,早已收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他忍着心疼哽咽道:“瑾言放心,朕没被废,太后娘娘也拿我没辙,已经回皇城了,贺兰斛也好得很,又贤在外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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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松舒了口气,又道:“别哭,我不疼。”
卫明晅拿起贺兰松的衣袖给自己抹了抹泪,笑道:“我是被你气哭的,贺兰瑾言,再敢说入宫的话,我真的。”
“我知道。”贺兰松顺着衣袖去摸了摸卫明晅的眼睛,他手上灼热,却又连连寒战,强笑道:“要把我拖出去打,等我好了罢,我现下困了,要再睡会,别吵好么?”
卫明晅小心翼翼捧着贺兰松的手,连声道:“好,快睡,我守着你,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来听。不吵你。”
贺兰松似是还有许多话说,但却挨不住疲累,笑了笑闭上双眼,很快就又睡着了。
卫明晅不敢乱动,他左手放在贺兰松身下揽着,顺势捂住了他耳朵,右手便向后伸出,勉强拿到了岸几上烛台,也顾不得烧烫,使力掷了出去,哐啷一声直砸到殿外去。
冯尽忠正在外间守夜,眼见烛台砸到跟前,自然骇了一跳,忙蹑手蹑脚的进了内殿,却见卫明晅半侧在榻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外间,张口道:“喊太医来。”
冯尽忠没听到声音,看着卫明晅张了两次嘴,才听懂是要喊御医来,他躬身行了一礼,也不敢吱声,忙忙的去把院判们都宣了进来。
御医们得了冯尽忠嘱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待要看脉时,卫明晅才慢慢将人抱起,圈在怀中,将贺兰松一只胳膊递了出去。御医们各个低眉垂首,心中纵有万千言语,却也不敢多问一句。
诊治过后,御医们索性拿来纸笔,在上面写道:“热势减退,继服前药。”
卫明晅看过了,挥手令众人退下,又对着冯尽忠使了个眼色。
冯尽忠会意,引着御医们出去,亲自去厨下看着煎药。
大雨渐停,贺兰松睡得安稳,卫明晅却是彻夜未寐,将至丑时,他慢慢抽出早已酸麻的手臂,赤着脚下了榻,先把卫政和叫了进来。
卫政和见卫明晅一身狼狈,不由叹道:“陛下这是何苦,我来守着瑾言,保证谁也不敢进来。”
卫明晅颔首,他浑身酸痛,身上的龙袍更是皱的不成体统,打了个哈欠道:“朕已叫贺兰斛去把静和园的禁军都调了过来,皆由你来调遣,你们两个把临渊阁守住了,谁也不许放进来,若贺兰松有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卫政和行礼道:“臣遵旨。陛下,若是太后娘娘再来呢?”
卫明晅略一思索,便行至案前,拿起笔来道:“朕给你一道旨意,任谁也不许靠近临渊阁,违者视同谋逆。若是瑾言情形有变,随时来找我,不必拘束早朝听政。”
卫政和心中一凛,高声道:“臣定不辱使命。”
卫明晅抬首,无奈道:“你给我小点声,别吵醒了瑾言。”
京城连日大雨,已有无数房屋倒塌、黎民丧生,折子如雪片般呈将上来,恒光帝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每年黄河决堤、山洪暴发不知要死多少百姓,他虽着力整治,仍是收效甚微,幸而眼下只是京师周遭受灾,他照例着户部、兵部开仓放粮送衣、建宅安置灾民,由内阁刘开阖总领此事,同时通谕各地,若有洪灾,先由地方赈给,且应发放药草以防疫患。
卫明晅又问道:“水患频繁,诸卿可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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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靖奏道:“禀陛下,水患为祸严重,致万千黎民身死,农田尽毁,米价飞涨,实不利于社稷。臣以为各地应当屯粮建义仓,且应兴修水利,以防水患。”
卫明晅撑着额道:“卿所言甚是,朕也有此意,但修建水利非一朝一夕之功,内阁协同户部好好拟个对策,若有能治水能人,吏部也一并荐来。”
众臣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