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探望(2 / 2)

贺兰松语音方落,窗边竟突然闪出了一个人,穿着斗篷,戴着幕篱,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贺兰松骇了一跳,蹭的一声跳起来先关了窗子,他背过身子抵着窗格,由于用力过猛及心中慌乱,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瑾言,你怎么了,打开窗子,让朕瞧瞧你。”窗外的正是卫明晅,他还没看清贺兰松的模样,便被关到了外面,听着他剧烈嘶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连拍着窗子。

贺兰松泪流满面,等咳的轻了些,才哑声道:“是谁跟着皇上,简直荒唐胡闹,不要脑袋了吗?”

卫明晅轻声细语的哄道:“瑾言,你好不好?让朕瞧你一眼。”

贺兰松慢慢止了哭泣,一颗心却还在砰砰的跳着,他收敛心神,黯然道:“臣好得很,皇上,求您快些回宫。”

卫明晅却极是坚持,只道:“见不到你,朕就不走。”

“卫明晅!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如此轻忽自己性命。”贺兰松简直气急败坏,情急之下不仅直呼他名讳,更恨不得把恒光帝扯过来揍一顿才好。

卫明晅却半点也不生气,仍旧好言好语的道:“朕好着呢,外面冷,你就让朕瞧一眼吧。”

窗格响动,似是卫明晅要在外面推开,贺兰松立时死死的按住了,用力过甚又咳了起来,他本就烧的晕乎乎的,这一下浑身脱力,几乎就站不住。

卫明晅听贺兰松咳的厉害,忙收了手,道:“朕不动了,你别生气,你快坐下,我,陪你说几句话就走。”

贺兰松软倒在地,他抚着胸口,喘息了半晌,轻声道:“黄院使醒了,他,他新制了方药,咳咳,臣喝了后好多了。户部,户部诸事和对牌钥匙官印,臣已托付给许大人,咳咳,皇上若有要事,只管寻他就是。”

卫明晅在外面急着应道:“朕都知晓了,朝堂之事,你不必操心,瑾言,你就没话要和朕说说么?”

贺兰松苦笑,话是有的,他却不愿说,更不愿在此时说,“臣,户部诸事安妥,臣很放心,无话可说。”

“户部,户部,你眼中就只有户部?”卫明晅没见到贺兰松,又听他连连咳嗽,不免起了几分火气。

贺兰松语声平静,只道:“这是臣的本分。”

卫明晅压着怒火,道:“你我何止君臣情分,难道时至今日,瑾言仍不肯对朕稍假词色么?”

贺兰松只觉浑身烧的越来越厉害了,脑中也渐渐失了清明,却仍固守着底线,嘴硬的道:“静和园中,临渊阁内,藩王诸臣面前,是陛下弃了臣,您忘了吗?”

卫明晅只觉心痛如绞,他哑然半晌,蹲在那里,却又往前凑了凑,想离贺兰松更近些,良久方黯然道:“瑾言,就如此恨朕吗?”

“臣不敢。”贺兰松烧的满面通红,咬着牙道:“话都说尽了,臣不悔也不怨,旧日之事不必重提,咳咳,请皇上自重。”

卫明晅没想到贺兰松竟如此狠心,到此境地仍能清净自持,他气急攻心,怒道:“瑾言,你,你若对朕无半分情愫,为何要立在朝堂上为朕筹谋?”

贺兰松冷笑了一声,从静夜里传来,隔着门户,落到卫明晅的耳朵里,竟让他起了个寒噤。

“你,你笑什么?”

“臣也是堂堂男子,安邦定国,匡扶社稷,是臣咳咳,打小的抱负,岂因皇上一人?难道陛下以为臣夙兴夜寐,是为了陛下的一腔深情么?过往已过,臣和陛下如同那天上明月,水中池鱼,无论生死,再不相干。何况,咳咳。”贺兰松紧闭着眼,两行清泪滚到耳边,只觉身上烧的越发厉害,“何况臣站到朝堂上,不正是皇上所逼迫么?”

卫明晅吃了一惊,道:“你说,你说什么?”

贺兰松又咳了一阵,他仰首看着房顶,烛火明灭,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吐出的话却似霜雪冰凉,“户部库银失窃一案,破绽百出,皇上却假做不知,大理寺和刑部多少断案的高手皇上皆弃而不用,我是个什么东西,偏等着我为父亲洗刷冤屈,难道不是为了逼我穿上那身官服?”

卫明晅顿时凉了心肺,涩然道:“你怎么知晓?”

贺兰松叹道:“臣虽愚钝,却也猜到了一二。”

卫明晅索性也坐到了地上,他背对着贺兰松,道:“确实是朕存了私心,想将你诓骗到朝堂上来,你,你那时关心则乱,又是宿醉,这才着了我的道,但,后来为何不说?”

贺兰松不答,他为何不说?他也想站在站在朝堂上为卫明晅擎一片天,所以从不曾怪过他,若非此时想以恶毒的语言赶走他,有些事,他本是一辈子都不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