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答应你(1 / 2)

涂轻语跑进房间时,入目是一片刺眼的鲜红。

白莫寒静静靠在床头,一只手臂无力的垂在床单上,血顺着手腕上指长的伤口流出,将周围的棉被都浸得湿透。

他就在那片鲜红中,长睫下垂,表情安详得仿若睡着。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洛凡对呆滞的涂晓枫吼道,要不是一双伤手按不了手机键子,早就自己去了。

涂晓枫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回房间,拿手机打120。

涂轻语走到白莫寒身边,却连伸一下手都不敢,她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血流得更多。

这种静静看着生命流逝的感觉让她恨死自己的武断!

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后悔,自责,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

白莫寒晚上的情绪明明已经平静的不正常!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点?还乐观的以为他想终于想开了……

“涂轻语你别着急,把他那只胳膊举起来,等救护车来,人血流速度是有限的,没到三小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给我冷静一点!”

经历过类似事件的洛凡比其他人都更冷静,嘱咐完涂轻语又去隔壁叫涂晓枫。

“电话打了吗?”

“打了,说五分钟……”涂晓枫还保持着挂断电话时的姿势,眼眶通红一片。

他愣愣盯着洛凡一会儿,突然扔掉手机扑进他怀里,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和我姐在一起……我二哥,我二哥要是死了怎么办!他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涂晓枫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全蹭在洛凡胸口。

洛凡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抱住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安慰。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和你姐在一起了,你二哥不会有事……晓枫你冷静点,太激动会晕,听话……”

涂轻语从来没觉得五分钟可以这样漫长,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医护人员到了她仍旧松不下那口气,跟着白莫寒上救护车,看着白莫寒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她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下来。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卷全身,这种恐惧让她想起前世回到家里时,看到涂晓枫的尸体静静躺在沙发上那种感觉。

无力与悔恨,绝望与无助。

她期盼的看着手术牌上的灯,等着它变成绿色,双目迷茫渐渐失去焦距,眼前只剩一片红色光影。

洛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安抚着哭累得涂晓枫,手一遍又一遍抚去他脸上的眼泪,纱布被浸湿了也毫无察觉。

印象中涂晓枫一直是没心没肺的可爱,从未有过这么可怜的时候,可怜的能激起人全部保护欲,只要能换回他一个笑容就好。

现在连他都开始后悔,不该和涂轻语扮什么情侣……更不该去刺激莫寒。

他真没想到莫寒能这么狠,连割腕这种事都……

门牌上的灯由红变绿,手术室门打开,白莫寒被护士推着出来。

见涂轻语一脸急切,大夫没等她问,就先行道,“发现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伤口有些深,愈合需要一段时间,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另外病人失血过多,需要住几天院输血观察。”

涂轻语闻言后松了口气,和护士一起推着仍在昏迷中的白莫寒去病房。

涂晓枫也回过神来,挂着一脸泪痕跟了过去。

洛凡想了想,求护士帮忙打个电话,找老爸拖关系,把白莫寒换成单人病房。

涂轻语和涂晓枫是一定会寸步不离看护的,六人房根本没床位给那姐弟二人住。

照这情况,白莫寒醒了之后也有得折腾,单人病房折腾起来也比较方便。

电话里沟通的很顺利,毕竟他长这么大都没求过老头子两回。

老爸一听说是他朋友,忙不跌的答应了,顺便啰嗦一堆有空回家里看看……

单人病房的环境很好,病床比普通病床都要大,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床,可以让看护人员休息。

与床对应的地方放了张沙发和小茶几,旁边是独立洗手间,可以上厕所可以洗漱。

涂轻语知道这一定是洛凡的功劳,仁爱病人向来很多,独立病房光是有钱都难买到,要有人脉才行。

她坐在床边守着,一手拉着白莫寒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捂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各种情绪在心中撞击,找不到突破口,撞得她又闷又痛。

抬起头,看着白莫寒头上架着的输血袋,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他身体里,好像只这样看着,就会让自己多安心一些。

涂晓枫再三和医生确认了二哥没事,回到病房就开始朝涂轻语发难。

“姐,这都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涂轻语情绪低落。

“如果你不带洛凡哥回来,二哥就不会自杀!”涂晓枫用一双哭肿的兔子眼瞪着她。

洛凡站在一旁,没有上去拦着。

涂晓枫本来也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和白莫寒那种内敛的性格不同,他是典型的发泄型人格。

有什么事必须和亲近的人倾诉出来。

连白莫寒喜欢涂轻语这种小事都要和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更何况是白莫寒割腕那种冲击性场面。

做为“罪魁祸首”的他和涂轻语,需要接受一些惩罚与指责,不然涂晓枫真的会被那些恐惧和委屈逼疯。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如果你肯答应二哥,就不会出这种事。”涂晓枫说着又开始哽咽。

涂轻语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发现人的情绪激荡到一个顶点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可流的。

前世涂晓枫出事时,她也没有哭,事后每晚抱着涂晓枫的照片,默默流眼泪。

这次,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答应,他醒了我什么都答应。”涂轻语说。

涂晓枫愣了愣,静默半晌,拉椅子坐在白莫寒床另一边。

“二哥,你听到没,姐都说答应你了,你快点醒过来,等你醒了我就能叫你姐夫了!”

洛凡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涂晓枫还真是……

白莫寒后半夜才醒过来,涂轻语趴在病床边半梦半醒的,感觉到他手一动立刻就精神了。

她坐起身,看着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按住他想要抬起的一只手腕。

“大夫说尽量别动这只手。”

她扶着白莫寒坐起身,将一只枕头垫在他身后。

白莫寒扫视了病房一圈,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床上。

一米宽的小单人床上,洛凡和涂晓枫挤着睡得正香。

涂晓枫许是睡得冷了,整个人都缩进洛凡怀里,半张脸埋进他衣服里。

涂轻语起身走过去,帮那二人盖上被子。

“晓枫信誓旦旦说要等着你醒的,就是不太能熬夜,还是睡着了。”她坐回白莫寒身边后道。

白莫寒收回视线,漠然垂下双眼。

“你感觉怎么样?”涂轻语问,“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我去找医生。”

白莫寒微微抬起眼睑,漂亮的唇抿着,表情淡漠而平静。

“你饿不饿?”涂轻语又换了个话题,“晚上你就没吃什么,我去买点粥?”

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白莫寒,等了良久,对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涂轻语终于败下阵来。

“我们谈谈好吗?”这回她不指望白莫寒说话,自顾继续下去,“我和洛凡的事是骗你们的,我们没有在一起。”

白莫寒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别这样……”涂轻语忍不住心慌,割腕之前,白莫寒也这样笑过,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和洛凡,诡异而决然。

现在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笑容,她猜不透白莫寒,读不懂他,完全不知道他做这样的表情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什么我都答应,和我说句话好不好?”涂轻语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道。

白莫寒有些微诧异。

他一直知道自己会赢。

在公司时,他是被那张照片和撞见的场面一时冲昏头脑,才会引得涂轻语激动和自己吵起来,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回去后他仔细想过,涂轻语会和洛凡在一起的可能性为零。

洛凡对涂轻语的感觉他不用知道。

涂轻语对感情天生迟钝,自己步步紧逼都没能让她沦陷,何况是一直是朋友的洛凡?

至于传照片给自己示威那种事,更是不会做。

仔细想想,他大概猜到了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林一诺。

如果没吵起来,他会继续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把涂轻语一点点拆吃入腹。

可涂轻语奋起反抗了,把洛凡也拉上,还带回家和他摊牌。

白莫寒知道,她也是狠下心要让自己死心。

但比狠,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早在二人进门时就做下了决定,回到房间后,毫不犹豫朝手腕上深深划下一刀。

看着血顺着伤口流出,他心里是愉悦的,疼痛仿佛成了兴奋剂。

这很变态,他心里明白,但他止不住那种心情。

他知道涂轻语看见了会有多心疼,有多会后悔,也知道她一定会心软,会妥协。

醒来后他故意不开口,不给涂轻语宣泄情绪的机会,让她担心。

结果比预料中更好,涂轻语那么坚强倔强的人,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示弱。

白莫寒一颗心躁动不已,满足感动的同时,又一再贪心,想试试她的底线在哪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涂轻语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没怎么犹豫的凑上去亲了一口。

“行了么?”她坐回去后问道。

白莫寒暗自回味了她难得的主动,忍不住扬唇微笑,“可以。”

涂轻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舒口气道,“你总算是肯和我说话了……”

“我怎么舍得不和你说话?”白莫寒握住她的手,笑魇如花,“我那么喜欢你……”

“喜欢到命都不要了?”涂轻语声音不自觉凌厉起来,满目鲜红在眼前闪过,她的手不自觉颤抖。

“莫寒,你不能和我好好谈谈吗?你要什么你说,非要那么吓我不可吗?!”

那一瞬间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的感觉,那种悔恨得恨不得捅自己几刀的感觉,她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说了,但你是怎么回应我的?”白莫寒挑起眉峰,“你带洛凡回家,告诉我那是我姐夫!你告诉我死心!”

他忽地扬唇笑了,“我不会死心,就只能死给你看……”

“别说这个字!”涂轻语食指按住他的唇,“别说了行吗,你别再刺激我了,我输了,我怕你,你要什么都行,别再想死不死的事!你给我好好活着!”

白莫寒如此不顾后果不顾她感受,她是生气的,但比生气更重的,是害怕,将要失去他的害怕,和不能失去他的决然。

经历了那么一次,她现在对死这个字眼都有些敏感。

白莫寒没有目睹过类似场面,他理解不了自己现在这种感受。

涂轻语也不指望他理解,她不会寻死,不会拿性命这么重要的东西去赌气,更舍不得让自己重要的人死。

像涂晓枫说的,答应吧,答应不就好了吗?如果白莫寒真的因为她死了,她这一辈子恐怕都走不出来。

左右她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喜欢他吧。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出院我们就在一起……”

“姐,你亲亲我吧,你还没主动亲过我呢。”白莫寒伸出舌头在她耳根处舔了一下。

“有完没完了?”涂轻语一嗓子把旁边的涂晓枫给喊醒了。

涂晓枫迷迷糊糊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着对面床上笑得极端英俊的二哥,眼睛瞪得老大。

“二哥你醒啦!”

涂晓枫过去坐下后,目光一直落在白莫寒受伤那只手上。“二哥,你没事了吧?手还疼不疼?”

洁白纱布里屋透着一两点鲜红,不知是药水的颜色,还是伤口渗血造成的,看着很怵人。

“没事了,不觉得疼。”白莫寒云淡风轻道。

比这更疼的他受过很多,早已习惯,和从小被保护大的涂晓枫不同,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二哥,姐已经答应你了。”涂晓枫略显激动道。

“恩,我知道。”

“你不会再想不开了吧?”涂晓枫小心翼翼的问,边观察着二哥脸上的表情。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从小到大就没看明白过。

“当然不会。”白莫寒给了他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那以后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吧?”涂晓枫真是被最近鸡飞狗跳的生活吓出阴影了,他无比怀念从前一家三口平和幸福的生活。

“恩,比以前更甜蜜的生活。”白莫寒故意加重甜蜜两个字的音量,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冲站在床尾的涂轻语眨眨眼睛。

“……”涂轻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个“甜蜜”真的只是字面上那种甜蜜的意思吗?

她有点害怕白莫寒出院以后,自己将面临的生活,一方面希望白莫寒快点好起来,一方面又矛盾的希望他不要那么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