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吃饭的时候聊天是非常促进感情的，尤其是吃火锅一类热气腾腾的食物，隔着腾起的烟雾瞧对方就像是开了十级美颜，更不用说热气上脸的时候热血也上了头，十分容易打的一片火热——当然如果化的是不防水妆容的小姑娘还是需要谨慎考虑——小顾同学就是被叶夜约饭约着约着约床上去的。
只可惜边家吃饭从没有聊天的习惯，吃的也是冷漠精致的小盘菜，坐在面前的也是比原来自己还要大上几岁的边淩边叔叔，而不是不谙世事的小顾同学，叶夜完全没有机会故技重施。
但好在叶夜完全贯彻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优良传统，饭一吃完，边淩正准备上楼去书房，叶夜就立刻出声拦截:“边叔叔。”
边淩脚步一顿，叶夜迅速接上下一句:“您想去花园转转吗？”
俗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饭后的花园散步一直都是叶夜和小霸总边慎的日常活动，虽说叶夜没法百步走也活不到九十九，但夜晚散步聊天从来都很浪漫，也是增进感情的好活动。
男孩的声音清朗，边淩垂眼看他，却是想到了自己白天揭穿他时对方满脸的惊慌失措，剧烈晃动的眼瞳就像巨石投入湖中起了大片的涟漪。
但此时此刻，男孩眉目平稳，既不避让也不躲闪，直直地看向自己。
不合时宜地，边淩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没有拒绝叶夜的邀请，和叶夜一块到了边家的花园里。此时夜色已深，月光如水，柔嫩的花瓣上仿佛覆了层薄纱，边淩看到面前少年弧度柔软的发梢和脆弱苍白的脖颈，单薄的肩膀撑不起有些宽松的睡衣，于是露出了一小截从薄薄肌肤下凸出的脊椎。
边淩想，这个小朋友的确是太瘦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边淩的面上没有显现分毫，视线也很快收起望向别处，耳边就听见男孩说:“边叔叔，您可能不会当真。”
“我本不想让您知道的，因为我猜想到您不会把十五岁小孩的话当真。”男孩说着抬起了头，月色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他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浅浅的酒窝浮现在他的脸颊上。
边淩没有回复，更没有反驳，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叶濯不过是他哥哥一时怜悯捡回来的小孩，体弱气虚，年少腼腆，他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于是偶尔难免也会生出几分同情心。
他认定是自己前两回一时心软的举动才会招来了少年人不成熟又一头热的爱慕，于是才说了那一句警告。
“可爱是真的。”少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梦中一般，那双弧度柔软的眼睛在暗夜中亮起星光，没有半分卑微祈求，只有满心欢喜，“边叔叔，我喜欢你。”
叶夜说得十二万分的真心实意，再不遮掩眼中的爱慕，满满当当的，几乎都要从眼眶中落下来。
这份真诚的爱慕是如此的浓墨重彩，遮天蔽日，和以往叶夜望着每一个男朋友时分毫不差。
边淩接触过很多人的示爱，但那都是成年人之间博弈，再单纯也带着利益牵扯，再热烈也有权衡利弊，远没有面前一句“我喜欢你”干脆。
边淩觉得稀奇，也觉得讶异，他在黑夜中微微扬眉，声音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追求您。”叶夜抿着嘴角笑起来，说出的话和脸上的腼腆根本搭不上。
“......”边淩垂眼看他，逆着光，叶夜分辨不出对方的表情，只听到对方冷酷无情地回答，“那么，我拒绝。”
叶夜:“...”
系统:【出师未捷。】
身经百战叶渣男冷笑:“他等着。”
和系统说归说，叶夜面上只是微微一愣，又马上笑了开:“那我继续努力。”
边淩忽然笑了。
叶夜一阵目眩。
边叔叔笑的原因并不难猜，八成不是笑话自己痴人做梦，就是笑话自己年少轻狂。
但叶夜并不在意。
他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十五岁，半大男孩的爱慕就是这样的，不管不顾又热情真挚，只要方法用的对，没人扛得住——上个世界的陈鹤是个反面例子暂且不说。
兴许是今夜的晚风太缱绻，又兴许是月光太温情，边淩并没有再说什么，就像是从来不信圣诞老人的冷漠大人对着小朋友的天真网开一面的那句“嗯，圣诞快乐。”
但叶夜觉得不够，他不仅要这句网开一面的节日祝福，还要对方亲口承认世界上有圣诞老人——
“边叔叔，你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夜晚散步活动返程途中，叶夜忽然问。
边淩漫不经心:“不知道。”
叶夜又说:“那我可以加您的联系方式吗？”
边淩不为所动:“不可以。”
叶夜沉默片刻，又说:“边慎应该有您的联系方式。”
边淩停下，瞥叶夜，后者睁着无辜的眼睛望回来。
——还要对方做自己的圣诞老人。
叶夜得到了边淩报出的一个手机号，他点头应着前脚刚录入到手机，后脚就直接拨了出去，然后在边淩秘书的温声问候中对边淩摆出了上当受伤的表情。
边淩看着他，忽然弯下腰，隔着极近的距离摁掉了秘书的电话，然后重新输入一串数字，似笑非笑道:“叶濯，我倒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他声音不大，尾音带着点哑，身上浅浅的男士香水味萦绕在叶夜鼻端，说完就学叶夜刚刚那样直接拨出了电话，然后拿出了放在口袋里震动的手机，递到了叶夜的面前。
这次是真的号码。
也是真的起了几分兴趣。
原先只以为是个无处容身的小狗，后来偶然撞见了对方和柔软外表全然不同的性子，再到现在得寸进尺自己伸出的手。
说不上喜欢或讨厌与否，更多是一时兴起，他好奇对方会怎么做，又会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