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亮的眼睛里有几丝茫然，她迟缓地张口，嗓子像被石块磨砺过一样，声音艰涩沙哑，语序也怪怪的，说话似乎对她来说是陌生而困难的事情，“这条蛇，我的，不用怕。它不咬人。”

塔塔无言地看着巨蛇那隐隐反着光的狰狞獠牙，很难相信这人所说的“不咬人”。

傻白甜的兔子却对这个奇怪的人说的话深信不疑似的，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它看着凶，但是并不想吃我。我见过有的家伙看着温柔，可是它们是真的想杀掉我。”

塔塔闻言怔了怔，兔子的形容简单粗暴，但是从它的话里，塔塔能听出一层更深的含义。她以为神明的世界是光明纯粹的，祂们有着不容玷污的高贵品格，没有人类复杂的勾心斗角。可是连这么一只小兔子都能懂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显然，属于神的世界，也不会有多么简单。

面前的人却没有听懂她的话，用一种疑惑又略带羞涩的眼神看着兔子，“抱歉，听不懂，你的话。”

兔子摇了摇耳朵，“没关系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这个人犹疑了一会，垂着头小声说，“我叫叶尔。”

“叶尔。很高兴遇见你，我是塔塔。”兔子跟着念了一遍，它环顾一圈周围，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是住在这里吗？”

叶尔轻轻点头。

塔塔和兔子同时愕然地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黑黢黢一片，连树的轮廓都看不清楚，“这里竟然也能住人吗？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

“哇，那你平时在哪里休息，吃什么啊？”兔子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口了才突然自己太过唐突了，本来就是它闯进了人家的地方打扰人家，上来又是这么一连串问题，它急忙道歉，“对不起叶尔，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叶尔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漂亮得惊人，像夜神心情好时施予人间的一弯月牙，“没事，你问吧。这里并不都是这样的。你想看看你吗？”

她所指的显然是这片黑暗无光的森林。

她伸出手的一瞬间，塔塔觉得她像传说里的魅魔一样。虽然她没见过魅魔，但是这些传闻里诱人堕落的美丽生物大概也就是面前这个样子了。她碧蓝色的眼里仿佛生了钩子，即便是温柔无害的表情，也带着致命的诱惑，塔塔觉得她的整个心神都为之一晃。

就算是要去地狱，也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她。

兔子当然也不舍得拒绝叶尔，但是才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去她家里实在有些鲁莽，它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了片刻，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想法。它吸了吸红红的小鼻头，声音软和的像棉花团，“要不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作为交换吧。”

它话音落下又有点后悔，脸红地想，虽然它的秘密对它自己来说重要，但是叶尔不一定想听啊。这么说好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叶尔倒是个捧场王，一点也不让人下不来台，她一下一下抚摸着乖巧不动的蛇头，笑起来美得惊心动魄，“好。我先带你去，你再告诉我，可以吗？”

“嗯！”

叶尔拍了拍巨蛇，一步跨到了它的脑袋上，她朝兔子勾了勾手指，“上来吧。”

兔子看了眼巨蛇的反应，它冷冷淡淡地看着兔子，被叶尔拍了一下后，朝它伏下了头。

兔子走到它面前，悄悄说，“谢谢你。”

它轻巧一蹦，蛇身上的鳞片滑溜溜的，它没站稳，差点又滑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尔把它抱了起来。

她衣服冰冰的，它躺在她怀里，贴着她的衣料，身上凉飕飕的，于是它下意识地把自己团成了个兔子球，往她怀里拱了拱。

叶尔浅浅地僵了一下，很快又笑了一下，她的手指落在兔子毛茸茸的身子上，动作熟练地为它梳毛。兔子舒服地险些叫出来，反应过来赶紧闭紧嘴巴。然而叶尔的手仿佛有什么魔力，一阵睡意袭上它的心头，它的怀里就像小船，时不时地轻轻晃动起来，睡意在这样的摇晃里发酵。

再睁开眼的时候，它们已经到了。

叶尔似乎一直在等它醒来，它睁眼时她仍然维持着来时抱着它的姿势。

兔子一时间感觉浑身血液都要逆流了。

它匆忙从叶尔的怀里跳下来，耳朵一弯，快要垂到地上了。

从一见到叶尔到现在，它在不停地麻烦她。

叶尔注视着它的动作，眼神暗了暗，她不经意似的捻了捻被兔子耳朵擦过的指头，语气依旧柔和，“你的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兔子耳朵一抖，它抬起头，红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叶尔，“当然。”

此时塔塔也有些好奇，她现在寄身的这只小兔子究竟有什么秘密。

兔子抓了抓耳后，嘴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瞬间被一团浅绿色的雾气包裹住。

雾气散去，塔塔扫了眼自己的身子。

白白的毛随着风飘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