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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章正开着百万级的豪车,穿考究的阿玛尼西装,脚踩一双专柜买不到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朝着渝中区北部一条拆迁区老街的方向,奔驰在路上。
他今晚扮演的是夜总会老板......的司机。
“夜总会老板”高冈坐在后排,梳着大背头,翘着二郎腿,手上戴着七八只戒指,贼闪!贼亮!贼有模有样!可惜了不去做演员。
至于坐在自己旁边的,副驾驶上的那位兄弟......小章用余光瞥了一眼,这大兄弟话不多,从见面到现在只跟他讲了三句话不到。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个眼神甩过来,跟冰锥似的。
这兄弟外号叫金丝儿,眼神不大好,戴一副厚厚的细框眼镜,浑身上下写满了“斯文败类”四个大字。金丝儿是高冈的徒弟,得知高冈在山城发现范三同伙以后,受上面委派,过来打下手。
为什么是他呢?一来他师父在这儿,二来嘛,对于高冈提出的假扮夜总会老板的要求,只有他能满足。这里就又要问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呢?
因为他有钱嘛。
这哥们儿妥妥一个富二代,富得流油、富得不要不要的。他们这一身的行头,就都是金丝儿给弄的。
小章看着前方路况,扫一眼金丝儿,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他:“兄弟,你屋头做什么的啊?”
金丝儿一声不吭,连个眼神回应都没有。
小章自讨没趣,却也没打退堂鼓,他道:“你屋头都这么有钱了,你咋子还来做警察咹?做警察好累哦,工资又不高。”
他就随口那么一问,也没打算听到金丝儿的答案。这家伙,摆一副臭脸,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小章扭头看看后视镜,一边注意路况,打算在这里转个弯。
“为了正义。”
小章以为听错了,赶紧扭头先看了看后排——“夜总会老板”高冈抱着胸,双眼紧闭,眉心微微蹙起,隐隐带一丝忧虑之色。
意识到不是高冈说的话以后,小章终于看向了金丝儿。后者正襟危坐,头仰得高高,鼻孔张得大大,嘴唇闭得紧紧,表情严肃而又神圣。
“好好开车,傻笑什么。”高冈睁眼,推了推小章的后脑勺。
小章回神,憨憨一笑,没了“暴发户”气质:“没笑啥,就高兴。”
高冈不理会他,扭头看向窗外,满脑子都是叶湑。
车很快开到目的地,从监控上看,王振海的人就是在这前面停的车。他们没打算把车开进里边,准备停在街口,徒步上去。
沿路的房子多打上了封条,或是写了鲜红淋漓的“拆”字。越往里走,越冷清。冰凉的夜色中透出暖黄的光,一家足疗店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孤零零,没有半分旖旎。
小章走在最前面,高冈在中间,金丝儿垫后,手里提着一只黑箱子。小章止不住拿眼睛去瞧。
走近了,才看到隔壁还有家旅店。生意不大好,前台黑漆漆一片,老板大概是睡觉去了。至于这家足疗店,里面没客人,只有一个看店的,趴在桌上打瞌睡。
规规矩矩的,一切如常。
要不是叶湑给的地址显示确乎是这个方向,这条路也只这一家可疑的店铺,而且附近还藏有蹲点的兄弟们,小章真就怀疑是他们来错了地方。
高冈径直走去,扯一扯那人的衣袖,将他叫醒。目光又落到他手臂上,隐约一个纹身。高冈不动声色,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小章和金丝儿做好准备。
看店的迷迷瞪瞪,抬起头来,揉了揉眼:“几位做足疗吗?”脑子似乎不大清醒。小章在后头看着,总觉得这人,眼神之间颇为清明。
高冈把手插进裤兜,另只手搭在桌上,两根手指头轻轻敲打。
“不做足疗,做生意。”
那人摸不着头脑,脸上显出迷茫的表情。
高冈一偏下巴,金丝儿立马走上来,将那只黑箱子摆到桌上,微微启开一条缝,露出一片红来。但只一点点,就足够那看店的直了眼。
“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叫你们老大亲自过来谈。”高冈话说得很慢,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从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中,那人读到的全是“金钱”二字,密密麻麻,叫人疯狂。
尤其看他们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在这寂静无人的夜晚,好似散发着比太阳还亮的金灿灿的光。
只不过......看店的脸色犹疑。
高冈讲:“这箱子里的钱,你拿去给你们老大过过目,不着急,慢慢数、慢慢验。”
看店的尴尬一笑,忍住没接箱子,留下一句“稍等”后,转身跑到走廊上去,似乎要打一个电话。他踱着步,咽着口水,不时看看高冈三人。高冈确实不急,很有耐心地在等,没多久,那人回来:
“这两位是?”
高冈指指金丝儿:“管钱的。”又指指小章:“开车的。都是我自己的人。”
看店的摆了一个手势,对他们讲:“三位,跟我来。”
高冈扯出微笑,冲小章、金丝儿招手,跟上看店的往后面走去。
小章到底年轻,刚毕业,经验不够。走在这里面,就他最好奇,已经克制着不左顾右盼了,一双眼睛还是止不住想飘。这里面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普普通通足疗店的样子,看起来并无特殊交易存在。
唯一奇了怪的,就只一间门上挂了粗实铁链的屋子。
不止是小章,高冈和金丝儿也注意到这间屋子,三个人交换眼神,不动声色。
看店的带他们走到最里头,眼看着前面只剩一堵墙,无路可走了。前面那人忽然弯下身,手指探探地面,然后轻轻一勾,一块木板就这样被抽离出来,接着又是第二块、第三块......一连抽了五块,小章探头一看,不免吃惊。
地面露出一个大洞,一把木梯通向地下室空间,大小宽度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
木梯铺了红色布毯,现在已经发灰;没有扶手,人走上去摇摇晃晃。可以想见,若是没有地毯,这梯子铁定嘎吱嘎吱响。
下面并不安静,嘈杂吵闹的歌声传到耳朵,像是海浪,一波接一波。
看店的走在最后,他要把木板一块块安放到原位。高冈回头看了一眼——难怪,那木板后面做了隔音的处理,地面上的人自然听不见。
这一点上,这群人就比范三他们聪明得多。
最后一块木板被安置好,与其它几块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外头的光消失,地面下的声音在这一刻骤然放大。
顶上吊舞美镜面球,灯光打在上面,放射出万道如碎钻般的光芒。被揉碎的彩色灯光之下,一个斑斓、躁动、五光十色的世界倒映在他们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