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话说的,过奖了。”高冈禁不住鼓掌。
“坐吧,”芦花白踢来一个蒲团,“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里面还有我的戏份?”高冈伸脚截住滑动的蒲团,脚尖一勾,移到身后,却并不坐下。
“原本是有的,只可惜你现在停职了,对我利用价值不大。”
“这样啊?”高冈摸着眉骨,手指来回滑动。
要是拐爷知道他现在正坐在大乌树组织头目的对面,还与他“把盏言欢”,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这走向,倒还真像是一出戏。
“确实我是停职了,虽说没有那个证件,可是脑子还在,你不妨和我说一说。”
“那么,你想听什么?”芦花白摩挲着茶杯,温热的杯身于指间渐凉。
“重庆的那个案子,还有城外的考古工地,以及......戏楼那个。”
芦花白轻笑:“前面两个没问题,至于戏楼的案子,和你们这个无关。”
“那没关系,就说前两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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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确实有我的份。”芦花白说。
孙晖选择杀李老坎时,芦花白在背后推了一把:他与李老坎联系,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找到了李锦,这一点小事,对大乌树来说,实是小事一桩。
他作出承诺,只要李老坎配合孙晖,他的女儿就可以收到二十万现金。
而孙晖只需要给叶湑写一封信,利用大乌树的渠道抹掉发信人信息,让八年前那起温泉凶杀案重回视野。
“这么说,第一封确实是孙晖发的了?”
“是,后来的才是我。话说回来,孙晖挺可惜的,好容易碰见一个这么像我的人,说自杀就自杀,我可替他难过了好几天呢。”
高冈冷冷看他。
芦花白上下眼皮一麻搭,拍一拍脑袋:“啊呀,说错话了。和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聊天啊,真是无趣,无趣无趣。”
“那陈家村的野大个儿呢?为什么要帮他作案?”
“那当然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咯。”
“我们?警方?”
芦花白从展柜后面摸出一瓶黑色指甲油,伸出五指,拿刷头给自己涂指甲:“你刚才应该听到了吧?我的目标可不止叶湑一人,所有可能让凶手暴露的对象,我都一一试了。你们警方自然是目标之一,这个......不难理解吧。”
芦花白话里的意思,与高冈和拐爷的猜想差不离,考古队和失踪孩子案件背后的那些动作,果然是冲着警方来的。
高冈试探他:“说起这个,林颉知伪造假花纹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学术界那些造假文章,也是你搞出来的?”
“还有这事?”芦花白倒是愣了几秒,思索了好半天,摇头说道:“林颉知的我倒是清楚,就我听到的风声,这个应该和dr.a有关,至于后面那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高冈瞧他不像在说谎,不过也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是两股势力在相互较量。只不过,芦花白只知道林颉知的事与dr.a有关,却并不知道dr.a的目的。但既然是dr.a想要的,给他下绊子总没有错。
芦花白说:“有个事要告诉你,我在对付dr.a的同时,他也在阻碍我的行动,我怀疑,他一直在暗处看我。”
“阻碍你?什么行动?”
“针对叶湑的行动,”收到高冈的目光,芦花白补充道,“你知道,我暂时对她并无恶意。尤其,在她孤身去往重庆后,我更是佩服的。”
“他不想我同叶湑联系,我不止一次试探过他,所以我想,这或许是他的把柄。”
高冈眼睛微眯:“你和他,有什么恩怨?”
“私人恩怨而已,你不会想知道的。更何况,大乌树这几年成员折损严重,我一手创办起来的组织,他要与我争斗,势必要从这里下手。”
高冈心念一动:“你说,这都是凶手干的?”
“可能吧,我没把握。”
“之前为什么不清理?”
“打草惊蛇,不划算。”芦花白笑。
-
市警察局。
杨局坐在办公桌沿上抽烟,或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或者闭目养神,不时就着小紫砂壶嘴喝一口茶。
办公室的半空飘荡着烟和茶的气味。
门被人敲响,一个打扮利落的男人揣文件进屋。他剃着极短的寸头,前额有几道浅纹,进屋后的动作十分规矩,没有丝毫多余。
杨局抬头看他一眼:“你来了。”
梁爽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对面,冲杨局略一点头。他沉默地走到一边,一动不动站着,等待杨局继续说话。
烟烧完,捻灭烟头,杨局说:“我让你们专案组去查那个地下组织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梁爽回他:“查到了一件和夏队长有关的事。”
杨局放下小紫砂壶:“说来听听。”
“我们找到一份记录,是关于夏队长当年被暗杀的细节。里面记录显示......”梁爽抬眼看了看杨局,继续往下讲,“说雇主是夏队自己,这就是说,花钱买夏队命的人,正是他自己。”
杨局低低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梁爽微微眯起双眼,眉头下压,额上的几条细纹越发深刻。他观察着杨局的表情,摸不准杨局的反应,似乎过于平淡了些。
杨局侧开脸,一双自带威压的眼睛瞧过来,瞥向了他。
梁爽把这一点疑虑暂时压下,回说:“还有就是那个地下组织,我们注意到几年前关于暗网买凶的案件,侦破率都非常低,后台的组织势力大,杀手反侦察能力也极强。我们在侦查过程中很容易跟丢线索,可近来却是一查一个准,我怀疑这可能......。”
他声音渐小,没了底气。
杨局打断他的话,手指敲打着桌面:“继续查。”
梁爽咬了下嘴唇,加快语速:“我怀疑他们可能在‘钓鱼’,继续下去,怕是会有未知的危险,所以杨局,我们的行动要不要暂缓一缓?”
“你怕了?”
“当然不是!”梁爽果断否认,“我只是觉得、觉得......”他想把自己的顾虑讲出来,可喉咙里像滚了钢珠,到底说不出话来。
“觉得什么?是查到老夏那个事,觉得这里有诈吧?”
梁爽迟疑几秒,点了点头:“当年的夏队或许是以自己作饵,却最终给那个地下组织递了刀子,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揉捏着拇指,说出自己的猜测。
杨局站直身子,拿起小紫砂壶喝一口茶。
慢慢的,他说:“你以为,我们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