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一边想着,一边抱紧怀里的青年。
他寄魂凭依在白狐修炼出内丹的躯体中,多偷了将近四百年的光阴,无论愿不愿意,也目睹了许多人的生离死别,也必然会经历与众多故交旧友阴阳相隔,被独自留在世上的一天。
萧潇自小被人遗弃,最亲近的师傅和师兄也早就不在了,生生死死见得多了,心也就变得冷淡漠然了,而身边这个徒弟,是他久违的,能真正牵动他喜怒哀乐,令他想要悉心照顾,无法割舍的存在。
就算知道阮暮灯对自己动了情、生了欲,即使他并不打算,也无法回应对方的这一份心意,萧潇也从来没生过要同他划清界限,不再有更多纠葛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舍不下。
“没事啊,不哭了……”
萧潇轻轻拍着阮暮灯的肩背,又侧头在自家徒弟的额角亲了一口,低声哄着,“以后还有师傅陪着你呢,不哭了啊……”
第章、九、前尘09
毕竟亲眼看到唯一亲人腐败的遗体这种刺激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因着担心阮暮灯会太过难过, 萧潇一整天都没放人离开过自己身边,吃喝都在一块儿。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看着徒弟哭得通红微肿的眼着实可怜, 干脆将人往自己的单人床上一拉一拽, 两人同盖一条薄毯,枕着同一个枕头, 额头蹭着额头地一起睡了。
时值盛夏, 白日的气温超过三十度,但这儿是林木茂盛的山区, 昼夜温差很大, 入夜后明显凉爽许多, 山风吹入屋中,还要盖毛毯保暖。
阮暮灯白日里才经历兄长新丧的大变故,在这等百无聊赖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 脑中回旋不去的就都是他掀开黄符时看到的他哥的脸, 自然根本就没法睡着, 但又顾及萧潇就睡在旁边,他连胡乱翻身都不敢,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和昏黄路灯光照,仔细地端详着自家师傅的睡颜。
他们两本来就睡得极近,呼吸贴着呼吸,阮暮灯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萧潇睡相不错, 侧身半蜷,两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胸前,呼吸平稳绵长,睫毛随着眼球的无意识运动而不时微微颤动,两瓣嘴唇张开一条缝,大约是睡得有些热了,和他的脸颊一样,即便在昏暗的照明中,也依然显出三分红润来。
阮暮灯呆愣愣地盯着萧潇的睡颜,就这么一直看到月上中天。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彻底松懈下来,将和兄长、亲人有关的无数回忆和彻骨伤痛都暂时抛诸脑后,忘记了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事实,一心一意只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这个人。
直到眼睛都看得发酸了,他才抬手拽了拽盖在两人身上的毛毯,又凑过头去,嘴唇轻轻在萧潇微张的唇瓣上贴了一下,又偷偷伸出舌尖,将那两瓣红唇舔出一层水光,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和萧潇鼻尖相抵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白意鸣的双胞胎姐姐,以及古先生的两个徒弟,果然如约赶到了。
作为暗搓搓想要追求人家弟弟的周涵周大少,第一次见到白意鸣的姐姐的时候,简直紧张得连说话都会咬到自己的舌头,连一句完整的寒暄都没法不打磕绊地一口气说完。
白意鸣的姐姐名叫白凤雏,光看长相的话,和她弟弟真的长得十分相像。
她穿着一套干练的深灰色长袖运动服,露在外头的皮肤很是白净,是那种真正的黄种人少见的冷白皮肤色,而且体形高挑纤瘦,两颊因为瘦削而微微有些内凹,显得颧骨很高而眼窝很深,眼神深邃锐利,乍看起来,甚至有点儿混血儿的感觉,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蛇精网红脸,却的的确确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白家姐姐虽然身怀异术,但显然没有读心的能力,也没能一眼就看破这个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对自家弟弟怀着的不纯心思,大大方方地和周涵互通了姓名,然后握了手,礼貌地朝他一笑,打过招呼之后,就急着到一旁找萧潇说话去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白凤雏走进临时辟出的会议室,在支起的折叠桌旁随意找了个空位,在萧潇斜对面坐下,低头看他摊在桌子上,已经画了好些标记的地图。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白山黑水’中的‘白’字降和‘黑’字降,已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