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暮灯后退两步,谨慎地盯着那徐徐旋了个方向的墙壁。
这间墓室的四面墙,乍看方方正正,其实地板和天花的边长,要比室高宽了约有六十公分的样子,在彻底转了个九十度之后, 原本的短边换到了长边处,居然露出了藏在后方的,一条看不出通往哪儿的长长的甬道。
阮暮灯伸手指了指墙后新露出来的黑逡逡的墓道,低头又拨弄了下狐狸耳朵,“是走这边,对吧?”
然而萧潇陪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徒弟,折腾墙上的八卦迷宫折腾了那么久,这会儿似乎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根本不想搭理阮暮灯的这个傻问题,头扭了扭,缩回背带挽的兜兜里,鼻尖抵着青年温暖厚实的胸膛,闭眼就又睡过去了。
阮暮灯勾起唇角,轻声笑了起来,隔着布料摸了摸软乎乎毛绒绒的大白狐狸,然后抬腿躬身,钻进了墙壁间狭窄的缝隙里,沿着这条刚发现的甬道朝前走去。
一人一狐走出几米,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重物摩擦的隆隆声,阮暮灯回头看去,却是石墙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再次转动了起来,将先前露出的洞口重新闭合起来。
他蹙起眉,犹豫了几秒,还是转过身,决定先继续往前走,找到萧潇留在墓中的肉身再说。
反正当年进了墓的三个人全都顺利出去了,这就证明了这儿不是一条只能进不能出的单行道,所以应该同样有什么能从内侧打开这个九宫八卦机关的方法才对。
可在他看不到的背面,墙上刻着的八卦上,那原本卡在艮宫的珠子,却在连续两次的颠倒旋转中,从卡槽里滑脱了下来,沿着那纵横交错的通道,滑进了火离宫中。
在甬道中阮暮灯,听到背后石门合拢时的闷响,然后下一秒,却是某种显然十分沉重而且巨大的物品猛然坠落时才会发出的,沉重而巨大的“轰隆”声。
他猛地回头,却见距离他不过十数步开外的墓道中,落下了一枚足以将这只能容人弯腰通过的狭窄空间全部沾满的巨大石球,而且因这墓道是个斜面的缘故,此时那石球正带着能将任何东西碾压成肉饼的悍然气势,以及飞溅的尘土碎屑,正朝着他和萧潇的方向,轰隆隆地飞快滚了过来。
这石头滚动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虽然远没有电视电影中那些墓道机关里动辄两三层楼高般巨大,但看尺寸也足有三四吨重,加上滚动时的冲量,绝对不是仅凭一两人的力量就能令它停下来的。
然而比起石球的体积,更令人感到惊讶和恐惧的是,它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细细密密的刻了好些符咒似的纹路,此时正有一层薄薄的红光顺着这些细纹流转不休。
即便仓促间阮暮灯看不清那些符咒刻的到底是什么,但石球所过之处,周围立刻升腾起了丝丝的白烟——显然这玩意儿表面温度极高,才会将地面上的水分在瞬间蒸发成水蒸气。
《茅山图志》中曾有记载两种法术,一为“甲马术”,二为“九转流火术”。
所谓“甲马术”,是在某些死物之上刻印出“打马疾行咒”,然后再装上或雕上这控马的“甲兵”,其后只需要给它一点儿动力,此物便会运转如飞,速度快得超乎寻常。
而那“九转流火术”,则术如其名,是生火控火的术法,同样用在死物之上,术成后欲要发动,只需用阳燧一类的引火之物点燃一小簇火苗,这火力就能够立刻顺着九转符流遍各处,将物品加温到极烫极热。
此时墓道中滚动着的这枚石球,大约便是同时施了这两个术法,而且即便数百年过去,机关和符咒依然没有失效,阮暮灯估摸着,要是被这石球碾了个正着,就算侥幸没有压出心肝脾肺来,错骨断筋倒还是其次,只怕是会像烧烤网上的肉片一样,直接被炙烤黏糊在墓道地板上。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拔足狂奔,与那越滚越快的石球拼着速度,朝着甬道深处跑去。
阮暮灯一边跑,一边左顾右盼,期望能找到个避开石球滚动路线的岔道或者墓室什么的。
大约两三秒后,他发现了墓道边上的一处崩塌,一侧墙面塌陷了约有四分之一。
坍塌后形成的三角区域,虽然不足以藏下他和萧潇,但阮暮灯还是连忙边跑边脱下了自己的背包,将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极碍事而且占空间的帆布袋子,毫不犹豫地抛进了碎石断砖组成的三角区中,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跑。
背后轰隆之声越来越近,加持了甲马术的石球,只要开始滚动起来,速度就只会越来越快。
又跑出约摸五十米,阮暮灯猛然瞅见墓道前方的墙壁上,竟然突兀伸出两只枯瘦嶙峋的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