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一边手脚并用的爬出废墟,一边惊喜的低头望着紧紧抓地的脚。
就算脚脏了,踩在碎石上痛了,她此刻也只有开心!
回来了。她曾经失去的尊严,终归一步步被她找回来了——
俞星城光着脚,快翻越出废墟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修真者御剑飞过的声音,还有些吆喝声,叫喊声,风雪在天亮之前就停了,空气潮湿而微冷。
当她爬出废墟时,只看到了几乎树木都快被推平的半座山,倒塌的虎丘山佛寺道观,与一只砸在佛寺道观废墟上的焦黑的巨大蛟龙。
不只是哪个飞天的仙官,率先发现了她的身影,吹起哨声来,传音喊道:“虎丘塔下有人活着!”
在虎丘山上找寻了一两个时辰的温骁,放下抬起的房梁,立刻抬头就朝半山腰而去。
但今日凌晨才带兵赶来的裘百湖,听到这消息飞的更快。谁都看到了那密集且炫目的天雷,谁都听到了赤蛟临死前不甘的哀鸣与爆炸。再加上俞星城从万国会馆的离开,谁都知道这天雷背后意味着什么。
当裘百湖和温骁飞快到达虎丘塔废墟旁时,少女的身影正从那废墟上缓缓走出来。
薄明的曙光终于从天际映射,率先照亮了虎丘山。远处的天际是温柔绚烂的金粉色,纵然苏州城已狼狈不堪,但终于迎来了黎明,在沉默许久的黄鹂终于鸣叫,她看着日出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的从废墟中走下来。
她衣摆衣袖破碎不堪,更别提有多少脏污血迹,但那双□□白皙的脚却走得又稳又慢。散乱的发丝却被晨风吹动,一张脸上更是蹭满了灰尘,但那双眼却盈满晨曦初露。
她看到裘百湖和温骁,微微一愣,却又眼角一弯:“我没那么让人不省心吧。”
温骁后头哽了一下,竟一时无言。
她摸了摸手腕上盘紧的小蛇,把着腰间那从裘百湖处得到的磨刀石,笑道:“有点累了。不过幸好,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俞星城的脚!!!恢复啦!!!
虐虐的内容目前在这个地图结束啦。
第62章 燕王
她光脚御剑, 踩在磨刀石上飞下山去,转头问裘百湖:“就这样解决了?”
裘百湖摇头:“赤蛟死后,那群妖虽不是傀儡, 却也失去了自我意识,一直盘桓不愿离去。深夜许多百姓自以为安全后昏睡过去, 这些妖却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杀戮, 死伤甚至比白日更加剧。不过幸而我顺路去了一趟淮扬兵备道, 在那儿遇到你的那个友人——”
俞星城立刻道:“铃眉。”
裘百湖点头:“不过她已经跑过了苏松常镇兵备道,那边是最早被妖群袭击的,本就是水兵为主, 还没出战就被海中的妖群和冻结的海水弄死了, 苏松常镇兵营覆灭之后她去淮扬,淮扬重地没收到应天府的公文就是不肯出兵,幸而我带来了皇上手谕和司礼监、兵部的公文。”
俞星城一惊:“皇上手谕!”
说着, 淮扬兵备道的鹰鸟与战车从空中飞掠过去。
俞星城知道那是兵营中由修真者组成的军队,俗称“天兵”。
就像是识字者多, 但能够参加科举的人很少。天下近二成的灵根者, 加起来几千万人,却不是每个家庭都有钱和资源把孩子培养成仙官。能力不足以参加道考成为仙官的平民修真者, 为了入官场,而加入军队。他们也都统一会在军中学习作战用的法术与技艺, 成为机动性最强的天兵。
像是池州附近的徽宁池太兵备道,因靠近徽州、池州两大仙府, 这座兵备道卫所五千多驻兵, 两千人左右都是天兵。
而一位总旗正带着手下近百位天兵,乘坐形似战车的飞行法器,飞过虎丘山山头, 似是在巡逻。
裘百湖看那群天兵飞过,转头低声对俞星城道:“尚夕擎最早到达京城时,皇上压根都没让他入住鸿胪寺使馆。后来是小燕王先见了尚夕擎,俩人谈了之后,小燕王连夜带着尚夕擎进宫。结果太子也进宫了,俩人在宫里闹了好大一回。不过最终。还是小燕王面上赢了。皇上同意出兵倭国。”
俞星城她没想到裘百湖会一见面,就跟她交代这事儿。
她总觉得裘百湖话里有话似的,飞下山坡,忽然就看到虎丘山脚下,有一架庞大精美的马车停靠着,四周有数名华服飘带的男女御剑徐飞。一看那些人穿的跟百日小儿的虎头鞋一样五彩斑斓,她就立马明白谁来了。
俞星城猛地转过脸来,压低声音道:“他要见我?……我跟他没多熟。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裘百湖:“很多人都传言看到了天雷劈死了赤蛟,在苏州城内四处告天起庙,祭拜圣主与皇恩。他耳朵那么尖,怎么可能猜不到,怎么可能不联想到你身上。”
俞星城一下子头大:“那个小人精……”
裘百湖要是在以前,准与她一起笑着嘲讽两句小燕王,这会儿却叹气道:“听我一句劝。没有价值的人选择了阵营派系,那仅有的价值就只是一个人头名额而已。”
俞星城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她稍稍踟躇,就看到末兰从马车上下来,对她遥遥抬手行礼,小燕王掀开车帘,穿着白绒镶边皮袄,扎着顶心发髻,露出一张灿烂笑脸,对她惊喜又亲切的唤道:“姐姐!啊、对,咱俩同年同月,不能把你叫老了。星城!”
俞星城硬着头皮,把小黑蛇手镯往手肘上捋了捋,让他被衣袖遮盖。
她御剑飞到马车边,刚要下地给她行礼,小燕王似乎有些吃惊:“星城,你怎么这么……狼狈!你受伤了么?”
俞星城摇头:“我只是掉进废墟中,脑袋撞地昏过去了。赤蛟并未发现我。”
小燕王走出来几步,连忙抓住她手臂,把她往上一托:“快别下地了,快快上来,车里暖和的!”
俞星城都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被他这么拽进车里去。
这辆马车比之前的那架更精美宽敞,厚厚的狐皮盖帘放下,外间是铺着地图的高桌和钉在车壁上的折叠座位,还有茶水酒柜,屏风隔间内隐隐约约能看到两张小榻。
外间跪坐着小燕王的几个门客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温柔一笑,琥珀色的瞳孔抬起来,对她起身弯腰,对她行了一礼。
是尚夕擎!
俞星城只见过他涂脂抹粉小艺伎的打扮,这会儿他露出真容,确实生的雌雄莫辩,眉毛因为乔装而被修的又细又弯,只是右眼一道旧日的可怖疤痕,从眉骨横亘到颧骨,虽然没毁掉他的右眼,但眼皮上仍有一道凹痕。
而且他额头脸颊上还有几道新鲜血痂,显然是他去北京时留下的。
是他路上或者在北京时,被什么人追杀了吗?
小燕王对门客挥了挥手让他们下车,而后又对末兰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末兰竟拿了套花色鲜艳的衣裙和鞋袜上来。
俞星城只裹上了外裙,穿上鞋袜,轻声道:“毕竟是未嫁女子,在外梳洗更衣不合适,我便这么稍微穿一穿,若是小燕王与我有大段的话要讲,不如等我回去歇息收拾之后,再来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