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落地钟发出了整点的报时声,发条嘶哑,一阵稀里哗啦,像是得了肺痨的老叟的哑声咳嗽。
廖家的人都觉得很好奇,为什么不换一座落地钟,留着这样老迈的东西做什么?
文泉解释道,苏老爷子生前很喜欢这只落地钟。因为,苏老爷子在小的时候,家里就有这只钟了,算得上与他同龄。
现在苏老爷子过世了,苏太太舍不得丢弃,算作对丈夫的纪念。
廖太太撇着嘴,道“苏老爷子已经不在世了,这只老钟竟然还在!看来‘送终’这种说法真要改一改了!”
这话引得廖老先生和文彬都笑了。文泉却飞快的向四周看了一眼,眼瞅着倪月在旁,他的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急忙对母亲使了个眼色。倪月这丫头肯定会背地里搬弄是非的。因为,她是苏太太的心腹。
这时候,客厅外面传来了汽车声。
过了一会儿,苏太太和苏梦锦进来了。身后跟着谨小慎微的顾妈和乔妈。
苏太太早看见了客厅里的情境。顿时昂起头,微闭眼,昂首挺胸,脸上显出富家遗孀的威严,肃穆,凝重,顽固,还有桀骜。
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只不过,乍一看令人赏心悦目。可要仔细一打量,她的五官看起来有些糙。好像刚出徒的画匠,心里的想法很好,打算做一副美人图。可毕竟刚出徒,尚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画的美人图显得粗糙!
苏太太的打扮中西合璧。梳着古板的发髻,略微的点缀着素色的钗环。
梦锦缓步跟在母亲的身后。她是个长相不算出众的女孩子,估计长得像父亲。小圆脸,淡淡的剑眉,杏眼,鼻子有些塌,厚嘴唇。看人的眼神很兀傲,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让人觉得不可轻易的接近。
她冷着脸,身上沾满一股子寒气,像是带来了外面的凌冽繁霜,寒凉刺骨。文彬觉得,大嫂像是一尊冰雕,得了人气,变成了女人。这幅冰雕变成的女人穿着华贵,一副十足的贵妇雍容打扮。
看到岳母和老婆进来了,文泉急忙起身迎上去,向苏太太弓背哈腰的问好,又向妻子嘘寒问暖。看他的那副神情,仿佛是训练有素了。
廖老先生先是震惊,随后又顿时觉得羞惭。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廖太太,廖太太也是一副触目惊心的面孔。俩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文泉实在没骨气!只有文彬知道哥哥的万般苦楚。这时候,他急忙起身向苏太太和嫂子问候,让哥哥不再尴尬的杵在那里。
苏太太和梦锦都问候了廖家的人。苏太太的语气分明是客客气气的,没有一丁点儿的亲家之间的亲昵。梦锦对待公婆小叔子的态度也极其冷淡,问候的话很简单,不愿多说一个字。
倪月送来了茶水。苏太太已经摘下了面纱,把它递给倪月,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倪月满眼睛里都是话,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的对苏太太使了个眼色。苏太太情知有事,暂且不往下问,转过脸对廖老先生笑道:“大老远的来了,还带来了好些桂林特产,真难为你们。其实,这里什么都有,花钱什么买不到呢?何必劳苦你们呢!反而让我觉得真不好意思!”
廖先生和廖太太听着这话,心里很不受用。本来嘛,苏太太的话里分明藏着瞧不起人的意思,她却故意说得客套委婉,绵里藏针。
廖太太道:“哪有上门空着手的道理?好也罢,歹也罢,都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外面买的东西虽然看起来精致,不过都是表面的光鲜,谁能知道里面的货色呢?”
苏太太紧跟着道:“这人也一样!从外面看,挺让人眼睛舒服的。可接触的久了,就觉得有些人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明显的大草包!就好比我的一个闺蜜,大张旗鼓的做生日,宴请老姐妹们前去找乐子。谁能想到,她家里的宴席实在寒酸!看那样子,分明是招呼着我们去送钱的!”
廖太太听到她的这席话,火气又滕的燃了起来。苏太太含沙射影的瞧不起廖家的人,却故意指桑骂槐,实在太无礼了。廖太太故意笑道:“亲家的话实在有些糊涂!你那闺蜜也是一番好意,把相好多年的老姊妹们都请了去,欢聚一堂、说说笑笑只为开心罢了!谁还真的在乎贺礼?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难道还指望那点儿贺礼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