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泉去了巡捕房,见到了欧阳蓝。
他把赵念慈逼迫廖正源发作心脏病的事情诉了一遍。
欧阳蓝听闻,问起赵念慈和廖正源吵架的缘由。文泉含糊其辞,把责任都推到了赵念慈的身上。
欧阳蓝因为私自放了兰眉齐和焕铭,正对苏家愧疚呢。他索性决定还文泉一个人情,便决定当面盘问赵念慈。
他决定亲自带着巡捕们前往大饭店面见赵念慈。文泉情知欧阳蓝觉得亏欠苏家,便趁着这机会,火上浇油,要欧阳蓝对赵念慈严惩不贷。
欧阳蓝带着众人去了大饭店。
相楠和雁翎正在套房里聊着,狄家三口在一旁吃芦柑。眼瞅着欧阳蓝带着人进来,相楠情知这伙人肯定是冲着赵念慈而来的。
他急忙迎了上去,问道:“不知长官有何贵干呢?”
文泉抢着道:“你老婆把我的爸爸逼成重病,奄奄一息,你还装什么糊涂呢?”
欧阳蓝打量着相楠,道:“请问赵念慈女士在哪里?我们有话要问她。”
念慈早已从最深处的屋里出来了。她面无惧色,甚至流露出不屑一顾和鄙夷。她缓缓的挪步到欧阳蓝的身前,一路高跟鞋声叮咚。她昂着头,抱起胳膊,乜斜着美目,盈盈的笑道:“这位是?”
欧阳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女人容貌姣好,可眸光之中却萦绕凌厉,气场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他笑道:“穆太太,我是巡捕房的长官欧阳蓝。”
念慈打断道:“得了!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就从我这里请吧。免得你到时候后悔!”
欧阳蓝笑道:“穆太太,我希望你能放下这种傲慢的姿态。免得你将来后悔。”
念慈呵呵的笑了起来,道:“我早就料到廖家的人会来这一手!今儿上午,我刚好去拜见了一个老姊妹。我们二十多年不见,她真的变化很大。”
文泉道:“你不要废话了。你必须跟我们回巡捕房。”
念慈对文泉一撮响指,道:“我的那个老姊妹冷金蝶现在可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的如夫人。巡捕房的长官见了她也要胆战心惊的!”
欧阳蓝听闻,吓了一跳,情知念慈说的那位姨太太冷金蝶是当今都统的如夫人!
念慈道:“巡捕房的长官不妨给都统大人打个电话吧。我这里有电话。”说着,便来至电话旁,拨通了电话,对电话里客气了几句,便对欧阳蓝怒了努嘴。
欧阳蓝急忙上前,接听了电话。在电话里,他被冷金蝶一顿臭骂!
欧阳蓝好不容易听完了电话那头的河东狮吼,额头上早已布满细密的冷汗。他放下电话,垂头丧气的道:“穆夫人,实在得罪了!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希望您不计较我们的冒昧起来。我们这就回去,绝不再打搅夫人和先生的兴致。”说完,便沉着脸,带着巡捕们出门了。
文泉追了出去,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欧阳蓝拉着文泉到了一旁,对文泉道:“我可惹不起!那女人认识都统的如夫人!那冷金蝶是都统最宠爱的姨太太,对她言听计从的!我哪里敢惹呢?刚才,她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简直能要了我的命。”
文泉恨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欧阳蓝道:“兄弟!我无能为力!你们苏家以后还是不要给我添麻烦了吧。”说完,便领着巡捕们匆匆走了。
文泉干瞪着眼,情急之下,觉得胸中愤懑至极,遂冲回相楠的房里,对念慈骂道:“你这恶毒的女人,逼得我爸爸重病不起,你却逍遥法外!”
念慈道:“他活该!我巴不得他早点儿去死!当年,他害得我们赵家渔船声明扫地、生意破产!这深仇大恨岂能白白的算了?他有今日,也是天理昭然。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讲究理法?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得让人恶心!趁早滚出,免得我用乱棒打出。”
文泉瞪着雁翎,冷笑道:“你要是还有礼义廉耻,就不要死皮赖脸的缠着我的弟弟!我弟弟好端端的一个人,被你这狐媚子勾引的失魂落魄的!要不是因为你,我爸爸也不会遇见这讨债鬼。”
相楠喝道:“住口!”
念慈冷笑道:“我告诉你,我压根就不愿意让我的女儿嫁到仇人的家里。只怪你弟弟自己糊涂,没钱结婚,竟然死皮赖脸的给我们写信,求着我们给雁翎置办嫁妆!你们廖家但凡有点儿出息,也不会让两个崽子一前一后的当上门女婿、吃软饭!”
文泉正要还嘴,却被利俊死活劝了出去。他闪离了大饭店,一路飙车回到教会医院里。
文彬正端着父亲的痰盂走在走廊里。
文泉冲上去,一把掐住了文彬的脖子,把文彬推搡到强跟前。
文彬吓了一跳,手里捏着的痰盂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文泉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嘴唇颤着,下巴也颤着。他的心里有千万句悲愤之言,可一句也说不出。
最后,他松开了文彬的衣领,转身去了病房里。
廖太太眼瞅着文泉怒气冲冲的进来,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文泉把历经的事情说了一遍,引得廖太太顿时啜泣起来。
文彬在门外听到了哥哥的话,木呆呆的,一言不发。
廖太太缓缓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道:“文彬!你真作孽。你为什么要认识穆雁翎呢?你要是不认识她,你爸爸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幅样子呢。”
文泉道:“弟弟!你难道眼瞅着爸爸归天,继续铁石心肠吗?你为了仇人家的姑娘,竟然泯灭了良心。”
廖太太悲苦的道:“今儿,你必须把话说明白。你是要穆雁翎,还是要我们?”
文彬道:“我没法选。因为,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我会照顾爸爸的。当然,我也要对的起雁翎。”
廖太太彻底的绝望了,双手捂着脸,任由滚滚热泪从指缝中滑出。
文泉恨道:“你还是走吧。爸爸要是能说话,看到你这种吃里扒外的样子,肯定也要赶你走的。你已经不是我们廖家的人了!从现在开始,廖家的人和你是仇人。你既然誓死要娶仇人家的姑娘,你就是我们廖家一辈子的仇人。”
廖太太松开了双手,抽抽搭搭的瞪着文彬。
文彬觉得眼前白惨惨的。雪白的墙壁,留着几点蚊子血。雪白的床单,枕头,被褥。一切都是白惨惨的。
他竭力的忍着头晕目眩,道:“我说过,我要守着爸爸。”
文泉狠命的推了文彬一把。文彬后退几步,撞到修女护士的身上。修女护士端着的治疗盘落到地上。药瓶子碎了,白花花的药片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文彬扶着床头站起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父亲,眼泪簌簌的滚落下来。
他一咬牙,愤然转身出了病房。
大饭店里,相楠正独自站在套间的落地窗前。
念慈早都回到了最深处的房里。她故意大开着西洋留声机,放着的乐音确是锣鼓点密集的京戏。
铿锵有力的“急急风”响彻套房。
偏偏落地窗外的海面上也是巨浪涛涛,像被“急急风”的铿锵声催着,一浪高过一浪,像是潜着魔。
雁翎颓然的坐在沙发上,觉得头简直要炸开了。
文泉方才的谩骂之言在“急急风”的铿锵声里回荡,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