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纤!吃饭了吗?”楠一喊道,随即来至厨房里查看。
蝶纤听到楠一的声音,像是听到了悲悯的佛音,不由得迅疾转身,一把拉住了蝶纤冰凉的手,缓缓的用力捏着。她的心里郁积着千愁万恨,却无法依依的说出口,唯有用婆娑泪眼道破其中的凄然和无助。
楠一知道出事情了,遂对蝶纤附耳问道:“怎么了?”说毕,便瞅了一眼方桌前的母亲。
“嗯!”玉玲故意发出一声警告,随即便用手里的筷子敲打着碗碟。
“没什么!”蝶纤故意抬高嗓门喊道,随即便拉着楠一来至客厅,把他送到了方桌前,推着他坐下,笑盈盈的道:“来,吃饭!今儿都是好菜!”
“蝶纤,你也来吃饭吧!”玉玲道,随即瞪了一眼蝶纤。
蝶纤木呆呆的坐下了,在玉玲凌冽的眸光的警告下,缓缓的端起了饭碗,拿起了筷子。
“到底怎么了?”楠一不放心的问道,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蝶纤。
“能有什么?蝶纤复习了一整天,头昏脑涨的,眼睛都呆了!”玉玲冷笑道,随手把一块儿沾着青辣椒的鸡肉送到了蝶纤的碗里。
“是吗?”楠一半信半疑的问道,眼瞅着蝶纤微微的点头,并且端起饭碗遮掩住脸颊。
玉玲正要说什么,却听闻“笃笃笃”的敲门声。
楠一跑去开了门,发觉竟然是乔老师。
“乔老师,给您拜个晚年吧!我一直盼着能给您拜年,可又实在不知道您的住处!”楠一笑道,让着乔老师进来了,扭头对蝶纤喊道:“蝶纤,乔老师来了!”
蝶纤立即起身迎了出去,强挤出笑脸,道:“乔老师。”
“蝶纤,你今晚怎么没去补习啊?”乔老师关切的问道,一眼瞅见玉玲杵在蝶纤的身后,不由得把好奇的目光投注到玉玲阴冷的脸颊之上。
“这个人是谁啊?”玉玲喊道,抱起了胳膊,冷眼打量着乔老师。
“哦!妈,这是补习班的乔老师!乔老师,这是我妈!”楠一急忙解释道,随即便推着乔老师进了客厅。
乔老师坐在了沙发之上,眼瞅着玉玲还在冷眼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
“你刚才说什么?”玉玲冷不丁的问道,尖锐的嗓音像是剃须刀片。
“哦!蝶纤今晚没去补习,我不放心,索性过来瞧一瞧!”乔老师和缓的说道,迎着玉玲闪烁着嗔怪的眸光,话音不由得微微的有些发颤。
“蝶纤前几天受凉了!今晚上就没去补习!少上一晚上的课,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损失!”玉玲打机关枪似的道,随即走至乔老师的身前,脸上显露出强悍的威严,幽幽道:“乔老师要是没别的事情,请早些回去吧!”
乔老师觉得头顶上像是刚飞驰过一辆轰鸣的轰炸机,不由得木讷的起身,瞅了一眼万分窘迫却又无可奈何的蝶纤,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记得去补习!”
蝶纤明知乔老师被弄得尴尬甚至气闷,只好向楠一投注了求救的目光。
“妈!你估计和乔老师还不熟悉。乔老师人可好了,对蝶纤关怀备至!”楠一试着说道,却见母亲的脸色愈变阴沉。
“哦!你们都在,我先回去了!”乔老师匆忙说毕,拍了拍楠一的肩头,随即出门而去。
他的脚步声格外的沉重,在空寂晦暗的楼道里渐变渺茫。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住处的!”玉玲故意问道。
“入学登记表上有家里的地址!”楠一不耐烦的道,心里嗔怪母亲得罪了乔老师。
“记住,以后不许让这个外人到家里来!”玉玲喝道,随即推搡着楠一来至方桌前,督促他认真吃饭。
楠一不情不愿的拿起碗筷,胡乱的扒拉着,心不在焉。蝶纤坐在楠一的身侧,心思还停留在方才的那幕里。她恨不得能扑在乔老师的怀里悲痛欲绝,用由心血幻化而成的殇泪洗濯自己所受的惨烈屈辱和挣扎。
“哼!我一看那个人就不是个好东西!贼眉鼠眼的!”玉玲一边嚼着饭粒,一边若有所思的絮叨着,顿了顿,冷眼打量着蝶纤,不由得问道:“你老实交代,那个姓乔的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啊!”蝶纤愤然说道,瞪大了双眼,恨不得能用两片单薄的眼皮夹碎眼前这个阴毒的老女人。
“谁知道你和他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楠一,我可要嘱咐你,你可不能当冤大头、戴绿帽子!”玉玲被蝶纤的莽撞激怒,撂下筷子,指着楠一的鼻子喊叫道。
“行啦!够啦!”楠一吼道,随即撂下碗筷,推开木椅,冲进了卧室。
“反了你了!你必须给妈妈道歉!”玉玲咆哮道,随即撂下碗筷,一脚踢开身后的木椅,拉着蝶纤来至阳台。
乔老师正在楼前徘徊,心里盘算着方才的那幕。他眼瞅着蝶纤在王家定是受尽屈辱,甚至会为此耽误补习,不由得心急如焚,来回的踱步。
此时,他抬眼看到,那座阳台里正左右立着两个女人的身影,间隔不过数尺。
一个身影正张牙舞爪,一个身影正默然而视。
繁霜渐起,在晦暗无星辰的天幕里靡散,令眼前这错综复杂甚至不讲理的世界顿时朦胧,混沌。
乔老师的眼镜片上布满寒凉。
朦胧了那张牙舞爪的狂妄身影,当然,也朦胧了那默然而视的凄楚身影。
翌日,落雪凄迷,冬尽春初的柔雪,夹杂着残冬的寒凉和初春的清新,拂拂扬扬。
大学门口,蝶纤孤零零的守着地上的那层单薄的毡布,眼瞅着从天而落的柔细的洁白的碎屑沾满了白塑料,让下面的五颜六色变得凝固,像是被冻在了冰块里。
几乎没有行人。偶尔会有骑着自行车的大学生瞬息而过。很多人都选择无视她的孤凄,少部分人会向她投注同情的眸光。
蝶纤迎着那稍纵即逝的同情的眸光,心里空荡荡的,恨不得能让落雪填入其中。
玉玲躲在旁侧的包子铺里,正戴着一副刚配好的黑框眼镜,学着文化人的样子读着报纸上的新闻,时不时的抬眼向窗外打量。
大学校门,空地,三轮车,孤影,凄迷如织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