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长即说开后,他便叫人送了新的香囊过来,让丫鬟挂在床帐中,有静气安神之效。
她原本有一段日子没做过梦了。
容嫱盯着头顶深色的香囊,发了会儿呆。
似乎每过一天,记忆便多恢复几分,想起来的片段里,又大多是与秦宓有关。
难以想象,曾有这样一个少年,几乎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生命,却被她忘记了。
若是早一点想起来,也不会是眼下这种局面……
可她在容侯府也是六年,他什么都没说,恐怕本也没打算与她相认。
容嫱揉了揉太阳穴,想到这里心里才安生些,喊了千醉起床梳洗。
容娇娇说的那个画师几年前得了恩赐恢复自由身,宫里还赐了座幽静宽敞的宅子,外加黄金百两,足够他衣食无忧。
可见这位是有真本事的。
但见到本人才知道,外界传说“老画师”实在是误传。
“原来您姓饶啊?”容娇娇看着眼前年纪不过三十多,还没有自己父亲大的人,呆住了。
饶烽长得算不上俊俏,却有一股云淡风轻的味道。
看人时那双狭长凤眼微微眯起,总让人觉得被看透了。
“你是齐将军的夫人?”
容娇娇脸微红:“还未过门。”
饶烽点了下头,院子里摆了他的桌子,上面陈列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你是?”他拿了张纸,看着容嫱竟注视了许久,随即眯起了眼。
“饶先生叫我容嫱就好。”她福了福身。
“哪个嫱?”他冷不丁问。
“嫱施的嫱。”
古有美人儿毛嫱、西施,二人并称嫱施。
饶烽在桌前来回踱步,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几岁了?”
“…十九。”
“你是谁家的孩子?”
容嫱奇怪地瞥了眼容娇娇,没想到画像还要了解得这么详细?
但想到这是位名声在外的大家,脾气古怪一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她垂着眼,耐心道:“原是容侯府养女,如今已经离开容家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容家养女,秦宓怎么没告诉我们。”
他啪一声将纸张拍到桌上,也不管双双懵住的二人,匆匆进屋去。
“阿倩,阿倩。”
“怎么了?”屋内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语气讶异,“今日不是要作画吗?”
“还画什么,你自己看!”饶烽拉了个女人出来。
那女子着一身浅青色袄裙,身量高挑、仪态端正,瞧着是有规矩的人家出来的。
她一抬眼,与容嫱眼神撞了个正着。
容嫱彻底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阿倩姐姐……”
阿倩瞪大了眼,几乎有些失态,踉跄着上前来,一时不敢认:“嫱儿…嫱儿姑娘?”
望着她这张和煦温柔的脸,容嫱一下子就联想起当初云贵妃身边那个大宫女。
那日正是她将抽泣的容嫱拉起来,擦干净了她的脸。
十二年过去,时光已然让那个温柔的姑娘成长得更加端庄大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拉着容嫱笑问,左看看右看看。
“什么?”容嫱有点莫名。
饶烽就站在阿倩身后,挨得很近,瞧着二人应该是一对。
他说:“她根本就没离开过京城。”
阿倩大惊:“怎么会?你那年不是来同我告别了吗?”
容嫱听到这里,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急切道:“阿倩姐姐,六年前发生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你失忆了?!”阿倩又是一次震惊,伸手扶住饶烽的手臂,才稳住身形。
“我还没问你发生了什么!”她急忙去检查容嫱上下,生怕她哪里不对,“你那天来告别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