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菁自嘲一笑,虚弱的目光瞥见熠哥哥只着中衣,宽大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脸色一红,病弱的姿态更加楚楚动人,“清晨太冷,哥哥把外袍穿上吧。”
萧天熠虽然担心菁儿受寒,昨夜情况紧急,当然顾不得男女大妨,何况菁儿是自己妹妹,他也没想那么多。
但若是等会被自己麾下将士看到这一幕,的确不太雅观,菁儿是闺中女儿,清誉攸关,也没反对,接过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同时把火拨亮了一点,让温暖的气息飘散开来。
欧阳菁烧了一晚上,现在虽然烧渐渐退了,人也没有半点精神,但却不想睡,拉着熠哥哥聊天,揶揄道:“哥哥来了建安,嫂嫂却还在在京城,她一定很想你吧?”
被菁儿调侃,萧天熠倒是泰然自若,一边拨火,一边随口道:“她不在京城。”
欧阳菁的神色有些讶然,“不在?那她在哪里呢?”
萧天熠并没有回答,关于樱樱的行踪,他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菁儿也不行,她不知轻重,就算不是有心的,若是无意,也会给樱樱带来巨大麻烦,淡淡敷衍道:“她家是商贾人家,有生意需要常常走动,就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她也不是常年在王府的!”
欧阳菁“嗯”了一声,明亮的火光映得熠哥哥俊美得不似真人,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丝毫不减他傲然气度,现在褪去了一身凌厉杀气,眉宇间多了一分柔软,更让人有种想要去亲近的**。
见菁儿看得失神,萧天熠无奈摇摇头,调侃道:“看够了吗?”
欧阳菁发现自己的失态,小嘴一撅,娇嗔道:“这也怪不得菁儿,哥哥是龙腾王朝第一美男子,美名远扬,艳名远播,我刚才是在想,哥哥若是生为女子,恐怕会被皇上纳入后宫吧。”
萧天熠忍俊不禁,“纳入后宫?那座宫殿又怎么能关得住哥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欧阳菁的眼神透出哀求,声音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萧天熠无奈一叹,坐在她身边,“好吧,你想聊什么,哥哥陪你就是了。”
欧阳菁喜上眉梢,“给我讲讲你和嫂嫂的故事吧,听说你们刚开始的关系可是很恶劣,今天又怎么会好得像一个人一样?”
这毕竟是樱樱和自己的私隐,萧天熠对谁也不会讲,要是别人敢这么问,早就被他赶出去了,可面对虚弱不堪的菁儿,他的心肠硬不起来,只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见哥哥又说自己小,欧阳菁神色更加凄楚,萧天熠最怕菁儿的眼泪了,于心不忍,言简意赅,“你也和她接触过一段时间了,她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人!”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欧阳菁满意,可见哥哥不愿多说,她也不能紧紧追问,突发奇想道:“哥哥已经二十有五了,打算什么时候为我多娶几位嫂嫂,为淮南王府开枝散叶啊!”
面对单纯的菁儿,萧天熠越加不愿多说,只是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哥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多想想自己吧。”
欧阳菁嗔道:“我有什么好自己想的,左不过是外公和娘他们去想的,人生大事还轮得到我自己做主吗?”
萧天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那是所有他和小妖精之间的秘密,哪怕是菁儿,也没有窥探的权利,扶起欧阳菁,转移了话题,“这里隐秘,明玉他们不容易找到,我们出去等吧。”
谁知,刚刚扶起欧阳菁,她就体力不支地差点倒了下去,身子软软的,靠在了萧天熠的身上,虚弱摇头,“不行,我走不了路。”
萧天熠无奈,只好背起她,“我背你走吧!”
趴在哥哥宽阔的后背上,欧阳菁的脑袋虽然烧得昏昏沉沉,可嘴巴还是没有歇着,“哥哥,你对菁儿真好。”
“谁让你是我妹妹呢?”菁儿体态轻盈,背在身上也没有什么负重感,萧天熠宠溺一笑。
欧阳菁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怀念,“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哥哥也曾经这样背过我,闯了祸,也是哥哥替我担着,想不到长大了,还有哥哥可以背着我,感觉真幸福。”
菁儿的话语勾起了萧天熠心中对于久远的怀念,那个时候,他随母妃来过建安郡,菁儿也随姨母去过京城,他的确和菁儿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
那样永远温柔含笑的母妃,见他玩得累了,总是会佯怒道:“这孩子,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虽是责怪的话,却是疼惜的语气,那是萧天熠心中的柔软,父王严厉,母妃慈和,对父王是敬畏,对母妃却是亲近。
菁儿那个时候还很小,在天资聪慧敏捷张扬的萧天熠印象中,不过是个又笨又胖的丑丫头,他走到哪里,菁儿就跟到哪里,对他十分依恋,一口一个“熠哥哥”叫得极为欢快,有熠哥哥在,连娘亲都不要了。
对于这些久远的记忆,萧天熠也记得模糊不清了,只有母妃那温柔可亲的脸庞成为永恒。
“熠哥哥可是想起了姨母?”欧阳菁感受到了熠哥哥的僵直和沉默,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有!”萧天熠深藏心中的心事,只愿与樱樱一人分享,虽然宠爱菁儿,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不是樱樱这种可以与自己心灵渗出对话的灵魂伴侣。
“哥哥又骗我!”欧阳菁不满道,“明明是想起了姨母,我还记得小时候干了坏事,娘要狠狠罚我,是姨母拦着娘,说小孩子难免犯错,长大了就好了,我才逃过一劫呢。”
“是啊,母妃一向疼爱你!”萧天熠感叹,那样温柔善良的母妃,却被梁敏春那个歹毒的女人害得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心头一阵阵翻腾绞痛,“她这般喜欢你,如果还在,一定会常常接你进京小住!”
欧阳菁声音透着沉沉惋惜,“是啊,我有的时候真希望姨母才是我的娘,姨母那么温柔善良,好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我娘就凶多了,经常我一干坏事,她就会毫不留情地罚我,可不是每次都有姨母出来救我!”
想起京中公子对菁儿的仰慕,萧天熠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姨母对你寄予厚望的缘故!”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变软,“慈母多败儿,在欧阳世家,你是姨母唯一的希望,她自然希望你修身养性,才貌双全,大方持重,将来才嫁得世家门楣的如意郎君,如今看你这么贤淑端敏,知书达理,姨母应该也很欣慰了!”
“熠哥哥!”欧阳菁的语调变得低沉,再低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要是姨母还在世,该有多好啊!”
萧天熠的心猛地一沉,母妃那样心底纯善的大家闺秀,就是梁敏春朱柳儿这样尖酸刻薄刁钻歹毒的妇人,母妃也都是以宽厚待之,对府中庶出子女也从无薄待,对菁儿更是疼爱有加,如果她还在,淮南王府定然不是如今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
见菁儿哀恸地缅怀母妃,萧天熠心中微暖,“母妃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多陪她,她临终病重的时候,我还在军中,总以为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如今却成为永恒的遗憾,你放心,就是母妃不在了,哥哥也一样会疼爱你,有哥哥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背后又陷入了沉默,萧天熠只当菁儿疲累,睡了过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她嗓音沉沉地传来,仿佛不确定道:“熠哥哥,你一定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萧天熠哑然失笑,“怎么了,难道还真有人欺负你?”
欧阳菁的声音似乎很伤感,对哥哥透露了从未透露的心事,“娘和我虽然平日里有奶奶罩着,可她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府中事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欧阳世家认为娘青年寡居,是不祥之人,不宜主事,府中真正主事的是婶母,我们虽为长房,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受人欺负的孤儿寡母罢了,心中这些苦楚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印象中的菁儿一直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完全不知世间黑暗,很少见到这样哀伤的时刻,欧阳世家的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萧天熠见过一面就知道了。
不知道菁儿开朗的外表之下又隐藏了多少泪水,萧天熠心头怜惜更浓,轻快道:“外公也考虑到了这件事,你的至亲都在京城,所以想在京城给你定一门亲事,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欧阳菁莞尔一笑,“娘也和我说要早点去京城,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在欧阳世家,总感觉像个外人,可奶奶她真的很疼我,不是因为牵挂她老人家,我真希望可以常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