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欧阳菁到了现在还在装,燕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冷笑道:“欧阳菁,本王还真是低估你了。”
欧阳菁心底快速地划过一道惊愕,自己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可能露出蛛丝马迹?她的心思,燕王是如何察觉的?
连熠哥哥曾经带她来过紫藤间的事情都查出来了,燕王真是做了不少功夫,欧阳菁眼底浮现一丝看不见的冷笑,虽然只是片刻,但欧阳菁的思绪却如同电光火石迅疾,最有可能泄密的人,还是寒菲樱,只有她,才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她和燕王虽然是夫妻,表面上恩爱情浓,可实际上却貌合神离,一是因为燕王这样处心积虑的夺嫡者,本就不会在男女之情上多花心思,之所以宠爱她,完全是处于政治的目的,二是对欧阳菁来说,心中早已经入驻了熠哥哥绝美的侧影,她根本无法爱上燕王,而且,嫁给燕王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男人也有着骨子里的狠绝和酷辣,只不过被掩盖在贤德的外表之下,无人知晓罢了。
欧阳菁依旧是一脸的茫然,“臣妾真的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你的话臣妾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约我来此处的是熠哥哥,怎么会变成殿下呢?”
她无邪的脸庞让燕王的脸色透出一股狠厉的阴气,冷冷道:“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吗?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用本王为你们见不得光的私情做挡箭牌?”
私情?欧阳菁惊恐地后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连连分辨,“殿下,你误会了,臣妾和熠哥哥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任何私情,臣妾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臣妾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殿下不能这样冤枉臣妾。”
“还在虚情假意地表衷肠?”燕王眼中阴鸷之气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分明恐怖的阴暗,嘲讽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密室私会,你把本王当成了傻瓜吗?还是你太过自作聪明了。”
欧阳菁背后的力量令人侧目,本人又千娇百媚,深负才情,原本燕王对她是颇为宠爱的,但自从确认欧阳菁和萧天熠之间存在私情的时候,他对欧阳菁所有的宠爱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今夜他的暗卫告诉他王妃的确出了门的时候,他心中的戾气彻底爆发,身为当朝亲王,没有被人当成了活乌龟还忍辱负重的道理。
燕王之所以对欧阳菁的态度如此冷淡,甚至是憎恶,是因为他看得分明,如今的夺嫡乱战,两方越闹越僵,而世子和太子势同水火,世子不可能归附太子,便只能归附自己,除了自己,他还能选谁呢?
至于万阁老,不过是治学大家,不会为了一个欧阳菁一个外孙女,将整个万氏一族牵扯进夺嫡之战中,所以,自己并没有后顾之忧。
如今的形式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有了欧阳菁,自然是锦上添花,可没有了欧阳菁,对世子和自己之间的结盟也无伤大雅,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原本的价值已经渐渐淡化,逐渐蜕变为一颗弃子。
看着燕王眼中冷幽幽的光芒,欧阳菁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是不害怕的,但她一直都知道,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暗中深吸了一口气,不惧反笑,“原来殿下是来捉歼的?”
虽然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等她往下跳的局,但她还是来了,因为她不得不来,如果不来的话,就证明自己心虚,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设局?
结果果然印证了她心头的猜测,燕王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就不能打消他的疑心,她深知,燕王多疑,谁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染,更何况是当朝燕王?
也许她心中还存留着一点点的幻想,自欺欺人地希望真的是熠哥哥,或许还想重温旧梦一番,紫藤间如旧,这里也是残留着她旖旎旧梦的地方,她到了京城之后,熠哥哥带她来这里饮过茶,那个时候的他,对她照顾有加,温柔多情,不似现在,冷酷淡漠,仿佛路人。
见欧阳菁这样理直气壮,表情没有一丝裂痕,完美得无懈可击,燕王反而有些拿不定了,但不管怎么说,深夜抓歼,还是抓了个正着,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笑意冰冷,“难道不应该吗?本王待你可不薄,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欧阳菁并不慌乱,平静得出乎意料,“殿下的话,臣妾一句也听不懂,臣妾奇怪的是,约我的明明是熠哥哥,怎么会变成了殿下?”
燕王目光陡然变得尖锐起来,“现在不是你质问本王的时候,你没有这个资格。”
欧阳菁依然是那种无辜的表情,坚持道:“臣妾真的不明白。”
燕王猛地一拍桌子,青筋暴涨,“欧阳菁,到了现在你还在跟本王装?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欧阳菁愣了一愣,明亮的大眼睛荡漾出几分妩媚清波,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模仿熠哥哥的笔迹写信约我来此处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熠哥哥,而是殿下。”
“熠哥哥?是情哥哥吧?”燕王眼底掠过一道危险的讥诮,“不错,是本王约你的,可你实在叫本王太失望了,一见他的笔迹就来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深更半夜,毫无忌讳,实在是叫人不想歪都难,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欧阳菁姣好的脸颊忽然一变,气愤道:“原来殿下怀疑我和熠哥哥有私情,所以设下此局来引我入局,原来在殿下心中,你的王妃居然是这么不堪的女人?”
“事实摆在眼前!”燕王看向欧阳菁的眼神再没有一丝的温情,全是厌恶,如果不是因为他最近不得不低调行事,对于一颗已经无用的弃子,面对人赃俱获的局面,他一怒之下,完全有可能让欧阳菁血溅当场,让她知道背叛他的代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自己丈夫的质疑,欧阳菁不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十分坦然,“殿下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仅凭一张纸条,我身为王妃,就不假思索地深夜前来?难道除了殿下想的那个原因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吗?”
燕王眼眸眯起,紧紧地盯着欧阳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捉歼的女人应该有的慌张惊恐,莫非此事真的另有隐情,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欧阳菁见自己成功地引起了燕王的兴趣,不着痕迹地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燕王对她起了疑心之后,她不是没有慌乱过,她虽然不爱燕王,但燕王却是她如今所有的仰仗,如果被燕王厌弃,她苦心抓在手中的荣华富贵都会烟消云散,她输不起。
她当初被册封为燕王妃的时候,叔父婶母也来京城道贺,看着一向颐指气使的婶母,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谦卑谨慎的模样,她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块感,这一切,绝对不能失去,她比谁都要明白,行走在刀剑上,如履薄冰,她要做的是如何将计就计,打消燕王这个多疑男人的疑心,保住自己的地位。
见燕王的脸色依旧铁青,欧阳菁竭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慌乱和失望,来的人不是熠哥哥,她心中终究是失望的,“就算是犯人,也有公堂辩解的机会,何况我还不是犯人,难道殿下就不能听我辩解一次吗?”
燕王眼眸抬了一抬,戾气不减,“说!”
欧阳菁眼底笑意更深,表面上却没有展露丝毫,“众所周知,熠哥哥的母妃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我和熠哥哥也一直情同兄妹,而且,熠哥哥独宠世子妃,不纳姬妾,谁人皆知?可如今殿下竟然认为我和他之间有私情?不知道此事让熠哥哥知道,心中会怎么想?”
面对欧阳菁的悲愤控诉,燕王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但依然冷意不减,“既然你和世子是兄妹,若是真的坦坦荡荡,有多少话不能明说?偏偏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菁心中早有这个问题的答案,慢慢叹了一口气,“臣妾又何尝不想?纵然臣妾心中坦荡,可耐不住人言可畏,虽然熠哥哥一直拿我当亲妹妹看待,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熠哥哥的心胸和坦荡,世子妃有多善妒,想必殿下比我还清楚,她不允许熠哥哥身边出现任何女人,寝居之处仅有的几个侍女,个个容色普通,但凡稍有点姿色的,都被逐出去了,熠哥哥对我的关爱,已经引起了世子妃的强烈不满,殿下有所不知,因为我的关系,她和熠哥哥已经吵过好几次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燕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道精光,随即恢复了晦暗不明,却只是不置可否,想要糊弄他,没这么容易。
欧阳菁苦笑,“熠哥哥毕竟我最尊敬的兄长,我不愿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夫妻不和,便从淮南王府搬了出来,疏远熠哥哥,只愿他们夫妻和睦。”
燕王俊逸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你倒是善解人意,只是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和世子深夜私会。”
寂静的夜晚,燕王的声音显得格外冷冽,阴毒如刀,不过,欧阳菁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继续道:“淮南王妃在世的时候,曾吩咐过熠哥哥,务必要照顾好我,熠哥哥一言九鼎,又怜我和母亲孤儿寡母,没有娶世子妃的时候,的确诸多照拂,可现在,因为要顾念世子妃的感受,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关照我了。”
燕王凌厉的神色有些缓和下来,这能解释母妃说的欧阳菁为什么对世子妃始终有抹若隐若现的怨恨吗?
欧阳菁脸上浮现一丝哀怨,“世子妃怀有双生子之后,居功至伟,性情更是骄横蛮霸,不允许熠哥哥身边有任何女人,连锦阳郡主也深知世子妃性情,对熠哥哥敬而远之,才没有被赶出去,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去承光阁看望世子妃嫂嫂,正好遇到了熠哥哥,不过是笑着和熠哥哥多说了两句话,就惹来世子妃的雷霆震怒,大发脾气,险些伤了胎气,把我们吓得不轻,从此之后,熠哥哥不敢再冒险,怕世子妃多疑,连万家也不去了。”
燕王眸光一闪,寒菲樱的善妒,他是知道的,只是她和世子的闺中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见到燕王沉思的眸光,欧阳菁又道:“殿下细想,以前臣妾刚来京城的时候,和熠哥哥的相处,都是自然随意,可这些日子以来,熠哥哥不但对臣妾态度冷淡,而且,他何时踏足过燕王府?因为若是让世子妃知道,恐怕又会大闹一场。”
燕王眉心微拧,对欧阳菁的话,他将信将疑,身为未来的帝王,当然不可能轻信一个他已经起了疑心的女人。
欧阳菁假装没有看见燕王的疑虑,叹道:“熠哥哥又要践行对淮南王妃的承诺,又要照顾善妒的世子妃,无奈之下,不得不和我约定,实在有事的时候,他会派人联络我,私下见面,其他的时候敬而远之。”
说完这句话,她清淡无畏的目光看向燕王,“殿下如果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证。”
燕王原本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下去,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倒是聪明,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叫本王如何去查证?”
好缜密的心思!欧阳菁心中暗惊,要打消这样的男人的疑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苦笑一声,眼中忽然有了泪光,容颜凄苦,“殿下不相信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自幼福薄,父亲早早去了,身在豪门内宅,母亲孤掌难鸣,无人可依靠,终于长大了,熬到来到京城的一天,有熠哥哥兄长般的关怀,和殿下夫妻恩爱,以为总算苦尽甘来,可惜世事总是难以预料,臣妾百般解释,殿下始终心存疑虑,臣妾也实在累了,如果殿下不能释怀的话,何不休了臣妾,落个耳根子清净?”
明知道欧阳菁在以退为进,但此时燕王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若再闹出休妻的事件,无疑是雪上加霜,燕王敛去眼中阴霾,“你刚才说,世子有事的时候会约你前来,到底是什么事?”
爽快了半晌的欧阳菁此时却开始支支吾吾了,咬着唇说不出话来,燕王见状,嘲讽道:“如果你能说出让本王信服的理由,本王就相信你今晚的话,而且答应你,从此对你全心信任,但如果……”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如果你说服不了本王,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对上那恍如刀片般的眸光,欧阳菁后背一寒,能参与夺嫡的亲王,又岂是善类?燕王的手段,只是世人不知罢了,但她无所谓,她又不是宅心仁厚的慈善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何妨?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燕王和自己是一类人,不过是相互排斥的一类人罢了。
燕王冷幽幽的话语再次回荡在她耳边,“不过你放心,本王不会休弃你,但你深夜私会男人,以后在燕王府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决定。”
欧阳菁心跳立即加快,今晚是一场危险的赌局,燕王这个人,看似温善贤德,实际上诡谲多疑,如果不打消他的疑虑,她往后的日子就可谓苦不堪言,她再聪明,若是失去了仪仗,同样一无所有,贵族小姐仰仗的并非是自身的容貌才情,美丽的容貌,高雅的才情,在皇家从来都不是稀罕之物,她仰仗的是背后的力量。
今晚的事情,对燕王来说,是一次试探,对欧阳菁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
面对燕王的凛冽眸光,她头脑飞快地转动,忽然道:“殿下必须给臣妾一个承诺,否则臣妾宁死不说。”
燕王看着欧阳菁郑重其事的模样,心头疑云大起,莫非真有什么令人震惊的绝密?
欧阳菁忽然跪在地上,姣好的面容上全是肃穆,身体止不住地颤栗,但这种姿态却表明了她的决心。
燕王威严的目光扫过她,原本盛怒的脸色却已经缓和了不少,淡淡道:“你要本王给你什么承诺?”
欧阳菁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惶恐和震惊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求殿下发誓,对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否则,臣妾宁愿被休离出燕王府,或者宁愿在燕王府备受唾弃,也心甘情愿。”
欧阳菁的反应引起了燕王极大的兴趣,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眸光一闪,缓缓道:“好,本王答应就是。”
面对燕王更为疑虑的目光,欧阳菁暗中松了一口气,“谢殿下,臣妾无意冒犯,只是因为事关熠哥哥的身世,所以不得不万分小心,还请殿下见谅。”
世子的身世?燕王神色一震,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欧阳菁心中冷笑,两项其害取其轻,她若是不拿出举足轻重的消息,根本无法打消燕王心头的疑虑,她低下头,身体微颤,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惶恐之中。
燕王此事哪里还管得了一个女人的敏感心思?急切道:“什么身世?”
欧阳菁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殿下可知,熠哥哥并不是淮南王妃所出?”
燕王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响,“什么?”
欧阳菁的神色极其艰难,小声道:“当年淮南王妃不能生育,所以命她的贴身侍女从外面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充作是世子,这个孩子,就是熠哥哥!”
剧烈的震动过后,燕王眸光一暗,似在思索欧阳菁的话是真是假,“有什么证据吗?”
欧阳菁道:“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有人在彻查熠哥哥的身世,熠哥哥得到了风声,因为此事我母亲和我都是知道的,为了查出线索,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见面。”
燕王的头脑中已经被这强烈的震惊给填满了,什么?世子竟然不是皇家血统?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