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胡太医终于屈服了,得意一笑,“好,只要你做得漂亮,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胡太医心情无比沉重,但只得强作笑颜,“多谢太子殿下。”
被这个尊贵的男人逼得走投无路,还得感恩戴德,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但又分明地存在着。
太医和太子双双离开之后,一处浓密的松柏之后出现一条人影,脸上写满震惊,是孙秀。
她正从内务府领东西回来,远远地看见太子和胡太医正在说话,本来准备上前,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在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敏锐和直觉总会超过常人。
于是她立即躲在茂密的松柏后面,虽然离得远,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对机警的孙秀来说,零零星星听到几句,就已经足够判断发生什么事了,太子居然要谋害太后娘娘?
太子这段时间对太后娘娘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孝顺,连孙秀都以为太子是真的关心太后娘娘,可没想到,一旦打击世子,需要用到太后娘娘的时候,太子也是这样地毫不犹豫,毫不手软,让孙秀连感觉到身体发凉,表面温顺的太子,却有着好歹毒的心肠。
如今宫中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争,孙秀当然心知肚明,胡太医的意思说太后娘娘如果再乱用药的话,很可能会致命,可太子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有的全是冰冷,这个太子,居然如此伪善,这段时间,太后还对太子赞赏有加,现在看来,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在太子心中,只不过是想利用太后达到赢取圣心的目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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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自从接到太子的秘密任务之后,一直忐忑不安,现在已经无路可退,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进的话,博对了,或许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看着躺在凤榻上面容清瘦的太后娘娘,拿出早已经想好的借口支开其他人,手中握着银针,剧烈颤抖,好几次要向太后身体上的要穴扎下去,可因为太过紧张,好几次都没有扎进去,这可是皇上的母亲,谁敢下手啊?
他想退却,可太子阴冷的眼神又适时浮现眼前,心下一横,闭上眼睛,一针就准备扎下去。
“住手。”忽然传来一声断喝,胡太医顿时面色煞白,下意识地看向外面,竟然有大批人涌入而来。
胡太医差点晕了过去,有皇上,有太子,有淑贵妃,容妃,燕王,还有庄太医等几位太医。
这种阵势,让胡太医蓦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脸色十分难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一脚踹在胡太医身上,“你好大的狗胆。”
胡太医还妄想蒙混过关,“微臣不知犯了什么事情,还请皇上明示。”
庄太医这段时间族中丁忧,一直不在京城,此时脸色铁青,怒视着胡太医,“太后娘娘昏迷不醒,绝对不能扎头维穴,可你刚才下针的位置分明就是头维穴,你到底是何居心?”
胡太医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他根本没搞清楚到底什么状况,当然不会轻易认罪,强作镇定地狡辩道:“庄太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想扎的明明是玉枕穴,你看错了吧?”
庄太医冷哼道:“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而且就算我看错了,这么多同僚也看错了吗?”
淑贵妃的眸光冷冷扫过胡太医,胡太医只觉得周身一寒,这位以温柔和蔼著称的贵妃娘娘也会有这样的气势,“冤枉啊,还请皇上明察,微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庄院判,要这样冤枉微臣。”
另外几位太医也纷纷认可,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胡太医要扎的分明就是头维穴,要说当了多年太医的人,如果说连头维穴和玉枕穴都分不清楚,也太糊弄人了,谁都不会相信。
太子心中暗暗焦急,此事明明只有他和胡太医知道,可怎么会泄露了风声,被父皇抓个正着?
庄太医上前检查了太后娘娘的身体,道:“皇上,太后娘娘凤体已经好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如果在清醒的前时,银针扎入头维穴的话,则会一直昏迷不醒,重则性命难保。”
皇上勃然大怒,两道目光如火一样喷向胡太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胡太医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自己定然凶多吉少,在太医院小心翼翼了一辈子,到头来才赌了一把,就落到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真是晴天霹雳,惊恐万分,谋害太后,十死无生,只有咬出太子,举告有功,方才有可能逃过死劫。
可他还没有开口,忽然瞥见太子绣着金线的黑色云袖下一只小手环分外熟悉,他一看,差点没有晕过去,和皇家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没有彻底了解皇家人的冷血和狡诈,那是他疼爱的小孙子最喜欢的一只小手环,原来太子早就留好了后退,他却稀里糊涂成了这赌局里最大的输家,输得几乎一无所有,只希望太子看在自己一力承当的份上,饶过小孙子。
胡太医闭上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眼泪,“没有人,是微臣自己要这么做的。”
容妃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太医而已,太后娘娘何等尊贵?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谋害太后娘娘,如果你肯供出幕后主谋的话,或许还能落得一个从轻发落。”
胡太医何尝不想从轻发落?问题是,他可以吗?他低估了太子的心狠手辣,装作气愤难平道:“微臣在太医院三十多年,兢兢业业,论医术,论威望,这院判之位早应该是我的,庄太医他凭什么能爬上院判的位子?还不是因为世子的赏识?我多年来,郁郁不得志,眼看着与院判之位再一次失之交臂,当然恨极了世子,我听到风声,说太后和世子命格相冲,如果太后一直不醒过来,世子就会被皇上赶出京城…”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疯狂而绝望,听到胡太医这样说,太子松了一口气,皇上怒不可遏,“将这乱臣贼子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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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被处死之后,太后果然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醒来之后就极其不平静,一把拉出孙秀的手,容色满是惊恐,再没有之间之前的淡定深沉,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你说那两个孩子怎么会长得那么像他?”
这个问题,就是聪明的孙秀也无言以对,只得叹息道:“或许只是娘娘难以忘怀旧事,别想太多,娘娘如今不宜多思。”
在孙秀的劝慰下,太后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孙秀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太后,立即低声禀告太后,她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太后大吃一惊,太子居然想置自己于死地,太子这段时间对自己是这样孝顺,但想不到太子竟然别有用心,一旦需要利用自己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要自己的命。
太后眼中掠过一道杀意,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就为了打击天熠,所以想要哀家的命?他对哀家就没有一点祖孙情意吗?”
“祖孙情谊?”一道清灵优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把太后和孙嬷嬷吓了一大跳,“是你?”
寒菲樱缓缓进来,“听闻太后娘娘醒了,我代世子前来看望太后娘娘,见娘娘凤体康健,也就大可放心了。”
孙秀狐疑道:“你怎么进来的?”
寒菲樱莞尔,“我可有皇上御赐在宫中畅通无阻的令牌,太后娘娘放心,我来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是来解答娘娘心中的疑惑的。”
太后和孙秀对视一眼,“什么疑惑?”
寒菲樱朱唇轻扬,“太后娘娘不是奇怪为什么太子毫不顾念和您的祖孙情意吗?”
“为什么?”
寒菲樱忽然靠近太后,意味深长道:“那得是真的祖孙才行,难道太后娘娘觉得太子长得像皇上?”
太后和孙秀双双觉得被雷劈到了一般,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太子可是一国之本,江山未来的主人,如果说他不是皇上的儿子,那绝对是一场天雷滚滚。
可没等她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寒菲樱已经离开了,只留给她们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就算孙秀想追出去问,可以她对世子妃的了解,只要她不说的东西,问了也是白问。
太后的脸色已经沉得和锅底一样,“召太子过来。”此次,“太子”两个字,她说得格外艰难。
太子还不知道太后已经对他的身世起了疑心,听到太后传召,欣欣然来到永寿宫,“孙儿参见皇祖母。”
原来太后很喜欢太子的孝顺,但自从孙秀偷听到他的话之后,在太后眼中,他所有的殷勤已经全然变了味道。
太后把寒菲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难道太子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孙嬷嬷也看得暗暗心惊,真是不说不觉得,一说之后,连她也觉得太子长得真的不像皇上。
见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太子心中有鬼,故作镇定道:“皇祖母这是怎么了?”
一个人起了疑心,尤其是事关皇家血统,就绝对不可能掉以轻心,但太后自有城府,只是若无其事道:“没事,哀家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