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回头看清叫自己的人是谁,还是被呛到了。
“江老师!”陈小娴激动不已,忙不迭迎上去,江知书也朝他们走过来,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服,十几年如一日。
“你们怎么来了。”江知书教了二十多届学生,桃李满天下,秦戈他们不是第一届,也不是最后一届,他见到这四人还是能毫不犹豫地道出名字,不像老师见学生,而是父亲见孩子。
“来陪他们俩拍结婚照。”秦戈这么说着,手很自然地在陈栖叶另一边肩头搭了一下。江知书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又看向林记和陈小娴,意料不到道:“你们两个不是欢喜冤家嘛,怎么也……”
“好,真好。”江知书高兴到不知该如何言语,隔着衣服拍拍衣兜像是要找手机,没找到,干脆不回办公室了,招呼他们四个一起去教室食堂吃晚饭。年轻人们原本并不想麻烦,但老者盛情难却,高兴写在脸上,背影比记忆里的清瘦。
年轻人们不再客套推脱,跟着江知书去食堂。当他们还是学生,教室食堂是个特殊的存在,里面不用排队,菜式也比学生食堂的多,只有教师子女才能出入,就是秦戈也只能沾杜欣怡的光进去蹭两顿,吃得时候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被认识的老师发现。偷摸两回后秦戈就受不住了,乖乖和马思睿林记一块儿跑饭,后来陈栖叶加入了他们的小团队,负责从教学楼冲刺到食堂窗口前排队的就是林记和马思睿,他们俩单身狗帮小情侣打饭,小情侣帮他们俩拿汤。
这些生活片段太过于寻常,不值得一提,他们在毕业后也从未提过,但当他们故地重游,那些原本以为不重要的画面全都历历在目栩栩如生,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转眼,他们就变成大人的模样,不仅不用跑饭排队,还能上教师食堂的二楼包厢点菜。
“想吃什么都点上,今天我请客,不用跟我客气。”江知书还让服务员上酒,上好酒。服务生端上的是五粮液,林记眼睛都看蹬出来了,啧舌道:“老师你也太客气了吧。”
“高兴嘛。”江老师对这几个学生当真是印象深刻,连动物园的外号都记得,鸡鸭鸽地数过去,单独对秦戈称赞道:“真的长大了,气质都不一样了。”
“对了,你们班不是还有个马——叫什么……”
“马思睿!”陈小娴正用手机拍摄教师食堂的装潢构造发给马思睿,收到回复后把聊天页面给在座的各位看,笑道:“马思睿没来,后悔死了。”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江老师人设崩塌得彻底。做班主任的这三年,学生们都觉得他傲娇又严厉,如今毕业了,但凡有学生还记得他来看看他,他就像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他把最重量级的人物留到最后。尽管是转学生,也不是自己班里的,江知书对陈栖叶印象最深刻,这个学生在高中时代默默无闻,像秦戈身后的小跟班,学校去年想请他回母校演讲,却被他拒绝了。
“那段时间‘万物算法’即将有阶段性的突破,我人长期在莫斯科,实在是抽不开身。”陈栖叶顿了一下,把一个估值达百亿的软件的转手出售简化为一个微笑,“当然了,现在不忙了。”
陈栖叶的机敏不似林记那般外露。他的话也很少,语速不快不慢,恭恭敬敬很有礼貌,好像学校再邀请他一次,他就会答应似的。
江知书是文科老师,却颇为时髦,对陈栖叶从事过得领域非常感兴趣。陈栖叶的注意力却全在余光里的秦戈,其他人问话时指向性非常明确他才会接话,其余时间内他都在表演“以前的自己”,温驯乖巧地依附秦戈,用一种崇拜的眼神仰视秦戈,满足秦戈的占有欲和私心,而不是张扬自己的个性。
他以前也没什么个性。他回忆起那时候的自己只会怒其不争,匪夷所思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争什么,以至于和秦戈分崩离析,一别就是八年。
他平静的面庞下的心绪汹涌如波涛,他身边的秦戈却和没事人一样,眸眼里毫无波澜,也不知是过于成熟把情绪藏得太好,还是释怀到没有情绪。让人迷惑那句“都这么多年了”到底是心口不一,还是秦戈对陈栖叶不再怀有意难平,觉得重逢“没有必要”。
陈栖叶心里久违地摸不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