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递上纸前,青莞自烛间将纸点燃,扔于盆中。火光映着她的脸,苍白无比。
……
数丈之外,三条身影自树上而落,为首的男子背手而立,心底暗暗惊骇。
“她看上去,似乎很伤心。”
蒋弘文冷笑一声,“钱,盛两府加起来五六百人,都是冤魂,让人如何不伤心。”
赵璟琰看着坟前那一抹瘦小的身影,浑身不自觉的散着凛冽之气。
蒋弘文感觉到他的凛冽,叹道:“亭林,我忽然觉得,她比咱们都不易。”
赵璟琰心口隐隐生痛,却仍是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淡淡道:“人生于世,本来就难,于她是难上加难。”
若兄长能继得大位,他要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替钱、盛两府翻案,只是……
赵璟琰忽然转了口风道:“弘文,你心里有没有一点起疑?”
一个从小痴傻之人,哪里来的这滔天的悲伤和恨意?
蒋弘文明白这话中的深意,自嘲一笑,“何止起疑,我觉得她像个迷。”
“说的好。”
赵璟琰低声喝道:“弘文,我要做这解迷之人。”
……
青莞站起来,走到两座坟茔之间。
小时候的每一个清明,她先跟随祖父母去钱家坟茔烧纸,午后便跟父亲往盛家去。
盛家园子的西北角,有一个大大的祠堂,那里头摆着许许多多的牌位,除了生老病死外,更多的是战死在沙场上的盛家儿郎。
她总是笨手笨脚的环住父亲的大腿,不敢多看一眼,把头埋在他的腰腹间。
祭拜仪式完后,大伯母定会把她搂进怀里,含笑问着好,“子奇啊,苏家的老三最近有没有来找你啊?”
她小小年纪,却已懂得了害羞,推开大伯母,扑进二伯母怀中。
几个伯母见状,便叽叽喳喳的议论开来。
“可不能让苏家老三随随例便就把子奇娶回去。”
“就是,得让他过了咱们盛家这道槛。”
声音尤在,人已故去,青莞凄惨一笑,心中涌出几分坚定。
“小姐,寿王来了。”陈平上前回禀。
青莞抬眼望去,月影下,如玉男子踏着月光,款款而来,身后跟着的依旧是那两个。
赵璟琰走近,才发现女子的眼睛已经红肿,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色,唯有眼神清亮灵动依旧。
“我与六小姐有话要说,你们退后百米。”
素来纨绔的王爷揭下了面具,声音冰冷的让人直打寒颤。
钱福,月娘等人迅速退去,阿离一声轻啸,只听得四周树叶沙沙,数十个暗卫隐身在树上,形成围拢之势。
青莞心中暗惊,脑海中杂念尽数抛去,只留清明,“王爷请说。”
“唤亭林。”赵璟琰上前一步,目光凛冽,周身有淡淡的霸气。
青莞以柔克刚,淡淡一笑道:“亭林,有话请说。”
赵璟琰看了看她的神情,不由笑了。连弘文都说,自己现了原形的那张脸,让人望尔生畏,她竟然还能笑得出。
“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连鬼她都见过,何况你一个王爷。
青莞并有回答,只轻声道:“王爷说正题。”
赵璟琰已习惯了她的冷清冷静,道:“今日三件事。头一件,五天后,钱庄开业。如你所说,三十二家钱庄同一日开业。”
青莞笑道:“恭喜王爷,终于开业了。”
笑意中带着挪隅,赵璟琰抚了抚额头苦笑。
倘若只是依她所言,钱庄的事情何须等到现在,可兄长说格局太小。他想着反正难得向父皇开次口,不如干票大的,故一直拖到了现在。
无人知道他为了钱庄一事,眠思梦想,殚精竭虑……赵璟琰不想道出这其中的艰辛,目光一转,道:“青莞要找的人,已有眉目。不巧的是,此人致仕后随儿子往福州定居,此去千山万水,我已派人南下寻找。”
青莞这一回笑不出来。她请他寻人,前后不过短短半月,竟然已经有了眉目,可见是用了心的。
她轻轻一福,道:“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赵璟琰舒了口气道:“这第三桩事,想与你细说。”
青莞颔首,静等下文。
赵璟琰轻轻一叹道:“老祖宗怕顾府拿你的婚事做文章,又素喜青莞你的为人,故想替弘文求娶。“
青莞秀眉一蹙,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蒋弘文。#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