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一身素衣,头上珠钗未着,脸上脂粉未施,亭亭立于堂下。
张氏三妯娌齐身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目光均朝朱氏看了一眼。
朱氏会意,巧笑道:“郡主坐吧,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赵华阳目光环视一圈,冷然道:“府上六爷呢,请把人叫出来说话。”
大夫人张氏脸一肃,道:“爷们有爷们的事,郡主与我说话,也是一样的。”
赵华阳不过是想弄个下马威罢了,闻言,道:“既然大夫人说话,那我便不客气了。六爷辱了我女儿的清白,难道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算了?府上诗礼大族,莫非也要学那泼户翻脸不认人?”
张氏与韩氏对视一眼,道:“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黑不提,白不提。这是大事,总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定下来。”
赵华阳眼眶一红,恨声道:“我知道,蒋家钟鸣鼎食,我们家攀不上,也不想高攀,谁知……真真是冤孽。如今事已至此,你们说罢,到底想怎么办?”
张氏道:“郡主有什么要求?”
赵华阳眉梢一挑,“我的要求很简单,三媒六礼,八抬大轿把我女儿娶回去。”
韩氏一听这话,急得脸色大变,忍不住忿忿道:“做梦,我儿子绝不会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赵华阳眼光一兴,嘴角闪过狠厉,抬起手照着吴雁玲脸上,狠狠的抽了下去。
“听见没有,人家压根就不会娶你做媳妇,也就你这傻子,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把心和身子都给了他。堂堂大家小姐,沦落成失身的下作女子,真真丢尽了我的脸。若我是你,哪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早一头撞死了算。”
吴雁玲捂着脸,泪水涟涟,嘴里含糊道:“母亲……母亲……当真要我去死吗?”
赵华阳泣不成声,一脸灰败道:“不是我要你死,是这蒋家要把你逼死。你这个傻孩子,失了身的女人,这辈子就完了,连给人做妾都没有人要。”
吴雁玲抬起泪眼,扑通一声跪倒在三位夫人面前,泣声道:“求夫人垂怜雁玲,给一条活路,若不然,雁玲真的只有一死了之了。”
韩氏气极。这话明白着是胁迫蒋家娶她,若不娶,便以死相逼。
她正欲说话,张氏迅速拦住,柔声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有些话不说也得说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姑娘没入洞房,就失了身,这话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就算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不懂规矩,但姑娘是大族出身,难道也跟着他一道不懂规矩?姑娘不懂规矩倒也罢了,难道郡主也任由着你们胡来?”
青莞站在帘后,听了张氏这几句话,心中不由赞叹。真真是一针见血啊,骂人不带脏字,却连着郡主都骂了进去。
赵华阳如何听不出,脸涨得通红。
吴雁玲一行热泪落下,泣不成声。
“夫人教训的是,母亲从来对我严厉,是我自己失了德行,怪不得别人。只是夫人,人都有情窦初开,情不自禁的时候,我与六爷是真心相爱,我敬重他的学识和人品,所以才一失足,成千古恨。什么也不必再说,我吴雁玲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今日腆着脸上门,已羞愧之至。”
说罢,她袅袅从地上起身,一步步退后,边行边语,“替我给六爷带句话,我吴雁玲从未后悔把身子给了他,今生做不成夫妻,来世再做。我在黄泉路上等他。”
众人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只见吴雁玲脚下一使劲,猛的向墙上撞去。
“咚!”
身子如蝴蝶样飞弹出去,缓缓倒地,血流满面。
而恰恰就在这时,闻讯而来的蒋弘言冲进堂屋,正正好看到了吴雁玲自尽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冲过去一把搂着心爱的女子,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你们逼死了她,满意了。她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玲儿,玲儿……”
赵华阳一看女儿撞墙自尽,魂儿都吓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堂屋里顿时闹作一团,朱氏先反应过来,只是不等她开口,顾青莞和蒋弘文同时里屋冲出来。
朱氏像看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青莞。
“妹妹,快救救她。”
……
床上无知无觉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血自头顶涌出,青莞拨开她的发,见伤口略深,遂用针。
许是因为疼痛,吴雁玲幽幽醒来,目光凝在青莞身上,散着幽幽寒意。
顾青莞察觉,对望过去,吴雁玲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银针在一旁瞧得清楚,嘴一撇,冷哼道:“翻什么眼睛,要不是因为蒋家,你还以为我家小姐愿意救你?哼!”
顾青莞扫了银针一眼,厉声道:“做好自己的本份。”
银针吓得吐了吐舌头,心道也就小姐好心,换了她,哪里会害她的人看病。
半盏茶后,顾青莞从里屋出来。
“她如何了?”蒋府众女忙迎上去。
顾青莞接过银针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汗,方道:“头顶缝了六针,性命无忧。”
众人长松一口气。真没见过这样烈性的女子,说自尽便自尽,可真真是……
韩氏被人搀扶着,红肿着一双眼睛,哀道:“这一下,可怎么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