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重重叹了一口气,上前低唤道:“爷,您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该歇了!”
赵璟琰回首看他,目光没有焦距,只幽幽道:“阿离,我这会想弘文了。”
“爷,阿离也想七爷。”
有七爷在边上劝着爷,爷多少还会听上去些。旁人的话,谁的爷都不听。
赵璟琰继又道:“想与他一醉方休!”
他也想喝酒。阿离在心中补了一句。好好的一桩对爷有利的事儿,爷硬生生的把它变成了劣势。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
暗夜如沉。
刘兆玉赤红着一双眼睛,从内殿退出来。
这一夜过的,惊险四起,浑身都乏透了。必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才行,若不然就是神仙也撑不住。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抬头,看清来人,忙跪下道:“王爷安好!”
赵璟琰笑笑,弯腰扶起他,一语又关道:“刘太医辛苦了。”
刘兆玉听得明白,忙躬身道:“王爷夸奖,这是微臣应尽的本份。”
赵璟琰点头,将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父皇如何?”
刘兆玉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道:“不大好,这一病怕要两个月。妥善期间,当早日归京才好。”
赵璟琰皱着眉,道:“她的身子呢?”
刘兆玉没听没白,忙道:“王爷说的她,是指谁?”
“顾青莞!”
原来是她!
刘兆玉恨声道:“前病没好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哎……也真是倒霉。自己是个大夫,偏偏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女人……真不好说她。”
“前病?什么前病?”赵璟琰追问。
刘兆玉随口道:“吐血啊!”
赵璟琰蓦然一惊,脑中有光芒闪过。
他一把揪住刘兆玉的胸口,猛的把人往外一拖。
“王……王爷……有……有……话……好好说,别……别……动……粗!”
刘兆玉不明白为什么寿王神情突变,一副想吃了他的样子,吓得腿都软了。
赵璟琰嫌弃他啰嗦,一把将其拎起来。
刘兆玉魂都没了。这寿王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力气这么大。
赵璟琰将他压到无人处的墙角,“她为什么吐血?”
刘兆玉脸色惨白着,“王……王爷……您别生气……听我慢慢说!”
话音刚落,李公公突然跑出来,“王爷,王爷,皇上请您进去。”
赵璟琰一怔,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遂即一把松开刘兆玉,大步离去。
刘兆玉抚着狂跳的心口,后怕的喘了两口粗气,脑海中突然想起两个字“莞莞”。
他猛的一拍额头,跌足叹道:“哎啊,我早该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
李公公正要离开,闻言,不由顿足回首道:“这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刘兆玉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糊言乱语的。”说罢,一溜烟的跑开了。
“这个刘太医,真是颠三倒四!”李公公轻轻一声叹。
……
内殿里,暖如春日。
赵璟琰移步至父皇床前,屈膝跪下,仰首仔细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忧郁而复杂。
而在他的记忆中,这老人曾经是只猛虎,征马扬尘,热血追逐,顶天立地的屹立在当世。
那一刻,他的眼中唯有仰望,崇敬。
而现在,他的眼角爬上了皱纹,眼睛浑浊不堪,唇边的法令纹深如沟,一代帝王已是个真正的老人了。
“父皇!”
宝庆帝缓缓睁眼,脸上早已不复怒色,余下的只是疲倦。他直了直身子,让脖子舒缓了下。
“一年之期,还有多久?”
赵璟琰紧抿双唇,想了想道:“父皇,儿臣去年十二月入军,还有三月。”
“三月?”
宝庆帝如同梦醒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西北如何?”
赵璟琰思忖道:“回父皇,北府已然安稳。这一月来,儿臣与于将军携手,与突厥狠狠的打了两场,杀敌五千,突厥暂不敢来犯。设卡盘查之事,也有了进展,约摸捉了十余个细作,都是混在马帮队伍中的。南越边军已派了使臣过来,愿称降,只是……”
男子声音低沉,侃侃而谈,将这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所见所感一一道出。
宝庆帝颔首,眸中微有赞色。
他已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言行已颇有大将军的架势,仿佛是一把真正的宝剑,拭去尘灰,祭了敌血,散着夺人的冷色。
这样的冷色,他在先太子身上,都未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