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呗。”索天真手一摊。“当年不娶我,现在可是没机会了。”
赵云仙长叹一口气,“我只是路上耽误了一阵子。来晚了几个月。”
索天真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申龄的祖爷爷捋着须子,把话头接过来,“你师父是哪个山的?”
“长胜山。”
祖爷爷一掐算,“嗨。那就是个假道士。他娶老婆的时候我还去喝过酒。”祖爷爷又摇头,“诶不对,那个好像是你师祖。你师父,呃,你师父应该还不错。”
赵云仙盯着地面,脸色很苦,“我原以为她命里那个道缘是我的。”
“我这小孙儿不在五行中。你哪里算得出?”
“就算是妖怪,也该是能掐算的。”
祖爷爷慢悠悠地摇头,“我说了,他申龄,不在五行中。你懂了吗?”
赵云仙嗤笑,“我不信。他要真有通天的能耐,又哪里舍得为了这么个女人舍去一身的道骨?”
祖爷爷就也笑了,只是这笑倏而收住,他一双虎眼就定定地盯着赵云仙,“道在哪儿?年轻人,你的道在哪儿?”
“在修行啊。在,在山水间。”
“你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你听我说。道这个东西,其实指的是天地间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季节更迭是道,黑夜追逐白天,黎明终结深夜,这也是道。跟你说句实话,老夫我在这世上熬了这许多年,还真没见过能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的人。你出门在外,大家叫一声道人,尊一句道长小道长,你真的担得起这个道字吗?”祖爷爷弯着食指在木制的桌面上敲敲,“你担不起。遑论是你,就是道自己的散形聚形,也都只是智慧深藏却不发一言。那我再问问你,你这些年,修的是什么道?学的是什么道理?”
赵云仙愣愣地不说话,祖爷爷接下去,“你修道,你喜欢我孙媳妇索天真,这对你来说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或许你还要更甚一点儿,你不爱道,只是想要凭着这样的一个身份混口饭吃,但这都不要紧的,都可以理解。只是申龄,我的孩子申龄,从小他在山上长大,他没沾过人气儿。你在这尘世里行行走走,可能衣襟上随意沾上的一粒灰,都够我的小孙儿捧在手里,高兴半天。索天真也是这样的人,她也是一身的红尘渣子,回不了头。只是她比你可爱。”
赵云仙点点头,“我懂了。”
祖爷爷从鼻子里哼起,嗤笑一声,“你懂什么?我还没说到正题。”
“请老前辈指教。”
“你还是个小孩儿,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探索哪个方向的道理。很多学道的在我看来不过尔尔,可能耗费了毕生精力,也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道理。一生草草,临死之前还是没想通这一辈子的收获,那不可不说是活得过于潦潦。”祖爷爷食指和大拇指并拢起来,作出捏着一粒沙子的样子,“申龄想懂的,就是这颗红尘。他的道就是索天真,他想做的事就是这样没有波澜的度过一生,跟索天真有几个小孩儿,到了时令就挖挖野菜,到了时令就添添薪柴。他是想通了的人,你虽然比他通透伶俐,讨人喜欢,可单论这颗道心,你不如他。”
“但,但我也是真心喜欢她呀。”
祖爷爷眯着眼笑起来,恢复了一贯的和蔼。他眼睛一眯,又是个可亲的老人家。
祖爷爷牵过赵云仙的手,“你不是这河里的鱼。你该入海的。你自己就是一道洋流。”
赵云仙眼睛变得很大,他半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好马上站起来,躬身行礼:“敢问前辈高名?”
“申箎,申鹤仪。”
赵云仙:“那晚辈就此别过了?”
祖爷爷合上眼,慢慢地摆手,他的摇椅也吱扭扭地晃起来。
他说,入你的海去,人间的事别来搅和。
年轻人,入你的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