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馨的认知里，人就是该很珍惜家人，很为家人着想的。

可是她生活在没有半点人情味的赵家，她生活圈子又小，就连她最熟悉的钢琴老师，也就是她今天来扫墓的徐枫一家，亲情都是特别淡漠的，就像她刚才说的，徐枫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可是他们甚至能好几年都不来看儿子一次。

她第_一_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很爱家人的人，跟顾怀风，就不由话多了起来。

她继续问，“那你不怕死吗？”

“不，我很怕死。我得了胃癌，刚做完治疗不久，还不知道会不会复发。我希望自己长命百岁，能够永远别再让家里人着急难过，也希望自己能够幸福美满，让我辜负过的人，不会再对我觉得愧疚。”

这又是一个让关馨意外的答案。

顾怀风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也是特别温和平静的，所以哪怕他们还根本就不熟，他就说了这么多，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关馨是个很不擅长揣测别人心思的人，因为她跟外界接触得太少，况且，她上学时成绩很好，她在音乐方面很有天分，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笨，可她就是对别人转来转去的心思，完全看不懂。

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有点明白顾怀风看起来不是个莽撞的人，为什么会交浅言深，跟她说起这些。

因为她在顾怀风身上，好像看到了跟自己很相似的气质。

这一次，轮到顾怀风发问了，“你呢？为什么好像不怕死？”

关馨没直接回答，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修长漂亮，哪怕是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都透着一股莹润光泽，好像艺术品一般，简直是天生的钢琴家的手，只是在她右手的最后两根手指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浅白色疤痕。

“我跟赵思儿一样，是学钢琴的，我很爱钢琴。不过我的手受过伤，这两根手指筋腱断裂。虽然日常生活不受影响，可是敲击琴键时使不上力，我再也弹不了琴了。”

关馨的语气很淡，平静得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我生活圈子很小，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弹一辈子的琴的，可是突然就弹不了了。我还有一个以前以为自己会喜欢一辈子的人，可是他突然就出了车祸去世了。”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快垮了。我想要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有心无力。赵家有让家族成员早早订婚的传统，现在家里催得很急，我不想结婚，也没有信心再喜欢上别的什么人了，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跟任何人结婚，对对方都很不公平。”

关馨跟刚刚的顾怀风一样，都说了一串看起来，很不该跟第_一_次见面的陌生人说的话。

说完这些，她抬头看着顾怀风。

顾怀风也正眼神平和地看着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几乎是同时开口，“所以，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话一出口，两人不由都是一愣，尽管心里已经都隐隐猜到了，可是都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同时开口。

于是这对见面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互相求过婚的男女，再次都很白很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地在一排排墓碑前大眼瞪小眼起来……

看了一会儿，顾怀风自己想象了一下，如果有外人看到他们，会觉得这样的画面多诡异，都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