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极轻地皱了皱眉。
花林茂说话虽然有些啰嗦,但这句结论却没有错。
“我是老师,我老伴儿也是老师,老师受人敬重不假,但盯着你看的人也多。你的任何一个行为都会被放大,别说工作中,就是私底下有一点放松,也可能被人拿去做文章。因为你是老师,所以你就必须是纯白无垢的。”花林茂摇摇头,“老师是这样,警察更是这样。花崇当年要考警校,我是不愿意的。我想他过得普通一点,有一份普通的工作,不要去面对那么多危险和非议。”
柳至秦想起,花崇和自己聊过考警校的事。
十八岁的男孩,最是不知天高地厚,最是向往热血与汗水,没有被现实打磨过,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将理想看得比生命更重要。这时候与他谈普通,谈安稳,是最招人唾弃的。
“我想当特警,去反恐,去缉毒,去立功……我得离开川明市,我早就想离开了。”花崇说:“我家里却不同意,他们想让我考一所普通高校,要么念经济,要么念当时特别火的计算机,嗨,如果我真念了计算机,就是你学长了。”
“但我偏不。”花崇晃着咖啡杯,“我当时心里一股莽劲儿,他们越是阻止,我就越是非得考警校。其实我没想到他们会管我,从初中到高中,他们就没管过我,填高考志愿却突然来管一下……”
思绪拉回,柳至秦有一种替花崇找到答案的感觉。
“但他不愿意。”花林茂叹息,言语中流露出遗憾,但时至今日,又有更多的骄傲,“也怪我,我对他关心太少,最后他不愿意听我的,我也没有立场像其他的父亲那样劝他。”
就读警校,成为花崇人生里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那年夏天,花崇离开川明市,和家庭渐行渐远。
“你们如果遇到外界的批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问心无愧就好。”说着,花林茂不知不觉切换到了教育模式,说完又无奈地笑笑,“唉,是我多言了。”
柳至秦一方面想着花崇,一方面想着案子,花林茂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教师这个职业和警察一样,倘若你私德有亏,未能做到所谓的无垢,都可能招致祸端。
“冒昧问一句,您也被人非议过?”柳至秦道。
花林茂低头看着桌沿,好一会儿才说:“我和花崇的母亲离婚,后来和现在的老伴儿结婚,我们都是二婚,各自带着孩子。这其实只是一件私事,但是在那个年代啊,有很多人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觉得老师就不该离婚,离婚是一件丑事,哪个老师要是离了婚,就一定是不检点。”
“连着好几年,我都评不上职称,不是教学能力,也不是资历的问题,就是因为我和我夫人是二婚,等于有了污点,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参一本。”花林茂苦笑,“这事后来我们也认了,只是不希望后代也像我们一样,从事那种对道德要求过高的工作。”
花崇回到市局时,花林茂已经离开。
菜和汤凉了,柳至秦拿去热了一下。花崇吃,他就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