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说:“在3月30号之前,梁一军几乎没有在网上购买过书,极少的几次,买的是旅游攻略、哲学……这几本你帮我找一下。”
花崇记下名字,返回书架,在顶上一层找到它们,拿起一看,全都有明显的翻阅痕迹,页都有折损,里面还有勾画与笔记。
“这才是正常翻阅一本书的痕迹。”花崇皱眉,看向书柜里密密麻麻的悬疑书。
柳至秦道:“所以3月是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王志龙出事那天是5月10号。5月9号晚上,梁一军还下单了23本悬疑书。难道他举止突然失常,和这些书有关?”
花崇直起身子来,抱臂,眉心拧起,片刻道:“我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重要联系,但不是因果联系。你想,如果他的失常和这些书有关,那么最起码,他必须得看过这些书。在熟人眼中,他温和宽容,对事对物极有耐心。这样一个人突然变成暴力狂,如果真是书的影响,他早就把这本书翻烂。”
柳至秦靠近椅背,“也对。”
花崇说:“我现在有一个思路——3月之前,梁一军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但精神上承受着非常重的担子。这件事促使他大量购买悬疑类书籍,但他本身对这些书其实并无太大兴趣,所以几乎没有翻阅——从他学生时代的选择和在派出所的工作态度可判断,他喜欢的是警察这份工作,而不是后来在梦乡的工作。5月,当精神负担积累到顶峰的时候,梁一军终于未能控制自己,将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全都发泄在了王志龙身上。”
花崇语速越来越慢,中途还停了下来,“他也许根本没有想过会打死王志龙,但错误已经铸成,他只能交由梁海郡去处理。然后……然后在休整一段时间,或者说犹豫一段时间之后,他加入梦乡悬疑小组。这个决定和他3月购买悬疑类书籍有很大的相似性,像是刻意去接近、了解这个领域。”
“梦乡的员工是怎么形容梁一军?”花崇抱臂踱步,“他们说,任何任务交给梁一军,梁一军都没有怨言,但梁一军从来不像李艾琪那样主动提出点子和策划,他就像个工具人,一直在执行。他对这份工作没有爱,却强迫自己做这份工作,就像他根本不喜欢悬疑小说,却买了整整一柜子。”
直到花崇彻底停下来,柳至秦才道:“如果真是这样,王志龙的事就完全是个意外?那天梁一军情绪趋于崩溃,而王志龙正好成为他‘发疯’的导火索。”
花崇侧过脸,“你认为呢?”
柳至秦想了一会儿,“受到某种刺激之后,习以为常的生活忽然改变,在长久积蓄的压力下暴力伤人,这条线没有问题。但这个刺激到底源自什么,会让梁一军去接近一切与恐怖悬疑创作有关的事物?”
“我见过一些案例,嫌疑人也是在生活突然改变之后,靠大量阅、玩恐怖游戏释压,最终分不清现实和想象,将游戏中的暴力带到现实中来。”柳至秦接着说:“但这些嫌疑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依赖’这些游戏和书籍,甚至可以说沉迷其中。梁一军和他们不同,别说沉迷,书架里的大多数书,他只看过一个封面。”
花崇说:“他不是沉迷其中,他是想在恐怖题材的创作中寻找一个答案?勉强自己去接近这一他并不熟悉,也并不感兴趣的领域?”
柳至秦沉思。
“这只是一条思路。”花崇本就站在靠椅旁边,顺手握住柳至秦的后颈,随意地捏了捏,“许小周他们在山泞县肯定能找到不少线索。”
柳至秦头向后一仰,轻轻压住花崇的手。
花崇就是随意捏一下,没有充当按摩技师的意思,下意识就抽回手。柳至秦脖子没动,眼睛朝他瞥了瞥,“这就完了?”
花崇手还没挪远,“嗯?”
柳至秦学着上次花崇说柳师傅的腔调,“花师傅,给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