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樱指甲嵌进手心。
这些话何止耳熟,它们简直是她年少时盘旋在脑中的魔音。
“咒骂我们的是大多数,愿意帮助我们的是少数,那些人不相信我们的苦难,还要阻止少数人伸出援手。”樊渝紧紧抱着手臂,“我的家人在山洪里都死了,如果在夏天之前,有一批人已经搬出去的话,至少我的妹妹还能活着。”
赵樱闭上眼,这同样是她的噩梦。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樊渝很满意赵樱的反应,“救援队员遇害,也是我们的错,也许我们江心村一个幸存者都没有,才是对的。赵队,咱们全都分散之后,你过得好吗?”
9名幸存者刚离开江心村时,本来生活在一起,后来因为社会上的口诛笔伐,才不得不分散到不同的地方,了解她们情况的工作人员也不敢跟别人提到她们的身份。
赵樱在福利院待到了成年,考上警校,毕业后成为刑警。不幸没有侵蚀她,她记得救过她的警察,记得在福利院体会过的不多的温暖。选择警察这条路,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经受过的巨大苦难,和被给与的善意。
她想帮助像那些逝去者一样绝望的人。
而相同的遭遇,让樊渝活成了与她截然不同的人。
“其实我调查过你,我们的境遇差不多。”没有等到回答,樊渝耸了耸肩,往下说:“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我去的那地方不错,我得到了去好学校念书的机会。”
赵樱忍不住道:“那你还……”
“嗯?”樊渝说:“你想说我残忍吗?”
赵樱沉默。
“你知道,我成了一名宠物医生,专门给小动物看病。”樊渝笑道:“多可笑,那时我竟然抱着赎罪的心态。我认可他们的话——我们不该吃猫吃狗,吃了,那就是没有人性。我想把我的人性捡回来。这么多年,我的事业已经很成功了。我最初只能在别人的诊所里打工,后来我开了自己的诊所,渝快,我把名字都写在里面了。”
说着,樊渝面容却狰狞起来,“但是我越是成功,接触到的人越多,就发现,这个世界啊,绝大多数人都愚蠢、自私、无知、恶毒,他们没有同理心,身边既世界,对别人的苦难往往抱着嘲笑的态度,热衷斩断别人的生路。我周围全是这样的人。”
赵樱说:“这就是你作案的理由?”
樊渝闭嘴,饶有兴致地打量赵樱,“工厂裁员,刀子没有插在自己身上,黄霞就踊跃地变成那把刀,去捅杀那些辛苦了一辈子的工人,觉得即便没有这份工作,工人们也不会饿死。她甚至还能在跟别人咒骂自己的丈夫时,将这件事大张旗鼓地说出来。你看看,她和当年那些说着‘不吃猫不吃狗他们就要饿死吗’的人,是不是很像?”
樊渝近乎苦恼地捏了下眉心,“为什么总是有人用自己的幸运,去质疑别人的不幸?不仅质疑,还要将不幸的人推向深渊,他们可真残忍啊。那我就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夺走生路的痛苦吧。”
赵樱只感到血液在血管里激烈地奔流。樊渝的动机,此前花崇在开案情梳理会上已经详细分析过了,和樊渝刚才的讲述区别不大。
然而听犯罪分子亲口说出来,和对方目光相接,那种作用在精神上的冲击仍旧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