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兰淑也追问过,但张存希看她很喜欢那些话本,担心说出后她会更看重那几个人,就一直推脱,现在却是直接道:“有年前来府学求学的顾家兄弟,还有花镶、卫谌、苏栩、卢鹤四人。”
“他们?”兰淑对这几个人都有印象,爷爷最看重的就是那个卫谌,之前还特意在城外清水亭办个了诗会,把府学的大半学子都请了过去,她和几个在青州交好的小姐妹也都过去了。
就是在那个诗会上,兰淑认识了诗才很好的张存希,至于爷爷再三夸奖的卫谌,她只是点点头就过了。
诗会过后,兰淑只记得才华最好的几人,那卫谌只出一诗平平无奇,要不是之前在码头上见过一次,她根本不记得这么个人。
现在仔细想想,兰淑问道:“之前的诗会上,是不是有个做的诗最枯燥的就是卫谌的朋友?”
张存希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花镶,他们那几个人,做诗最差的就是她。”
兰淑目中闪过几分轻视,“虽然本朝取试不重诗赋,但诗赋却是最能显示一人内心的作品,诗枯燥,那这人的内心肯定也是一般的世俗枯燥。也只是话本不凸显性灵,才能让这么几个人出头罢了。”
之前对话本作者的那种想象,在这一刻完全破碎,甚至兰淑都不想再看此等俗人写出来的东西了。
“我说怎么那话本怎半分文采都没有”,兰淑笑着摇头,“要不是其中几篇颇有可读之处,我根本看不下去。原来这写话本的人,竟然连不会写诗的都有。更甚至,还有顾徽那样日日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说着她又轻笑起来,全是不屑之意。
“存希大哥,你别担心,你此举虽然有失君子之道,但真要说起来,又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坏影响”,兰说安慰张存希,“真要说影响,倒是影响他们敛财了。不过这主要怪我,是我没放好那几章稿本,流布了出去,他们要是追究,我赔银子给他们就是。”
张存希听到这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兰淑又说:“晚上等爷爷回家我会跟他说一声的,让爷爷帮你跟山长说说情便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不能做错一件事半点机会都不给吧。”
张存希彻底放松了,起身郑重施礼道:“多谢兰小姐。”
抬眸看向兰淑,情意绵绵。
兰淑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的,但被这么一看,不知怎么就有些脸热,当即起身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
兰沧江是个很正直的人,下午从秦山长那儿得知这事时,他还觉得这老友处置得当,虽然有点重了,但对于涉及品性的事,本来就该严肃处理。
然而当他晚上回家后,被孙女儿拉到书房,悄悄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脸色立刻难看下来,可转念一想,张存希偷拆别人信件全是为了孙女儿,这不就是自家孩子害了别人吗?
兰沧江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可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跟秦山长说情呢。
兰淑撒娇道:“爷爷,就为这么点事处置得这么严重,不是毁了张学子一生吗?这事儿都怪我,大不了我赔他们几十两银子就是。”
兰沧江怒视她一眼,但他向来疼宠这个颇有才气又聪慧异常的孙女,这一怒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兰淑根本不怕,吐了吐舌头,继续道:“只是其中两篇话本的十五个章回,能让他们损失多少?就因为此事断送一个学子的大好前程,岂不是得不偿失?”
在她心里,因为卫谌那么几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功利人而损害张存希那样才子的一生,实在是让人不值。
兰沧江看了孙女一眼,摇头道:“秦山长之所以如此处置,是此事中张存希的品行瑕疵,并不单为损了卫谌等人的利益。”
“可是爷爷,圣人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学子已经知错了,且此事都赖我,总不能让他替我承担错误吧?”
“淑儿,你这番作为,爷爷也很失望”,兰沧江叹气,“以后莫要再与张存希私下往来,对你名声不好。”
兰淑忙点头:“爷爷,我从来都没私下跟他说过话,就见了三次,还每次都带着三四个丫鬟呢。”
大夏朝的男女大防本就不严,兰沧江又不是个迂腐人,听了孙女的话,便点点头,说道:“回去罚抄三遍孟子。”
兰淑想孟子的字数并不多,三遍就三遍,出门前还不忘再次道:“爷爷,您一定要替张存希求情啊。”
于是第二天上午课休时,花镶拉着卫谌、苏栩出去玩蹴鞠,就看见昨晚上还十分低落的张存希又恢复了正常,同样在学室外的空地上踢蹴鞠。
苏栩哧道:“真是厚颜无耻,依我看,山长就应该把他做的事情都公布出来。”
花镶看他一眼,觉得栩哥真是很笨:“如此一来,张存希这一辈子还能参加科举吗?相当于毁了他一生,你说他会不会鱼死网破?再说了,因为盗印一事,也不至于。”
苏栩想了想,那样倒是的确过分了,不过他看见张存希做了坏事却半点没影响,心里就很气。
花镶笑道:“别气了,就当惯他呗,偷针时不至于怎么样,偷金时可就要接受惩罚了。小时偷针的人有爹娘管或许就改了,要没管,可就歪了。”
卫谌闻言,笑着摸了摸花镶的发顶。
……
下午放学,花镶四人正要回去拿碗筷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四位公子,我们家先生有请。”
这小厮大家都认识,是兰先生家里的随从。
四人点点头,跟着小厮走了。
他们虽然很疑惑,但跟在后面也没低声说什么。
小厮直接把他们带到秦山长的院子,四个人更加疑惑了。
院子大门敞开着,秦山长和兰先生正在小路牵延后的凉亭中喝茶。
看见他们进来,山长招招手,神色和蔼道:“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