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番(1 / 2)

穆蕴笑了笑,又问:“那你是觉得我老?”

顾明月看着他比凡间还光彩照人的脸色,“不,你一点都不老。”

“那你发什么怔?”穆蕴问道,声音中已经带上笑意,找到翩翩,他几乎立即就恢复了以往对她的无赖模式。

岚婆听得直想用仙术查一查,这个帝尊是不是假冒的。

还有,翩翩如何与仙尊这般熟悉的?

一个又一个疑问冒上来,耳边就听见翩翩道:“我只是在想,之前我是不是去过九重天。”

穆蕴帝尊笑道:“那我现在带你去看一看。”

岚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翩翩被帝尊拐走了。

因岚婆两万年后才要去七重天,顾明月就放心地和穆蕴待在九重天,如果到时岚婆没有再找到新的月宫之主,她可以暂代些时。

那天宴会上,知道天宫的景琰太子是凡间时的炼大哥,以及成悠姿林芙兰菡萏,还有其他见过几面的女人,都是同时下凡由凡间姻缘定选妃结果的仙子,顾明月比得知穆蕴就是九重天上的老仙时还震惊。

第一世,顾明月觉得夏雪和展冥是命运主角,第二世她的圈子只有爸爸妈妈,第三世她与穆蕴携手生活幸福,该他们是命运主角了吧。

谁知大庸那两世的生活,都是天宫太子选妃的“宴会”。

顾明月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些,心中只这么一想便放下了,或许是她生长在凡间,认知方式还是凡间的,她见到景琰太子就觉得亲切,如果不是对方一脸平静无波地朝自己点头致意,她差点叫声炼大哥。

仔细一想,自己在景琰太子眼中,很可能和那些只见过几面的过客没什么差别,她便也平静地回以点头。

月宫之宴结束,刚回到九重天上,顾明月就压住穆蕴问道:“你在我醒来一天后才去找我,是不是之前想当做过客把我错过。”

穆蕴想到那时的心态,很心虚好吗?对于恢复记忆的他来说,那凡间百年确实短如一瞬,但是这一瞬却在他神魂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事儿自己明白,翩翩不一定明白,只是片刻间,穆蕴就决定身体力行告诉翩翩自己是不是拿她当过客。

玉石地面上眨眼间出现一层厚厚的花瓣,穆蕴翻身,将顾明月完全罩在身下,低头吻上昨晚还偷偷吻过的红唇。

有天顾明月和穆蕴去了地府,查过生死薄,得知父母和弟弟们都投身在不错的家庭,此时生活得很好,自家儿女生活的也不错,顾明月心中对凡间的牵挂才放下大半,她想了想,还是与秦广王说若她的父母弟弟某世做了有损功德的事,让他传信告知自己一声。

秦广王虽疑惑这位仙子是不是想走后门,还是笑着答应下来,谁让人家是未来的月宫之主,且又是帝尊之妻呢。

顾明月却并没有利用地位压人从而为家人走后门的意思,尽管她明白自己是岚婆所养的金色月光转世,但在她心中,那一世的父母和弟弟,永远都是她的亲人。

她只想在他们做下有损功德之事时,下凡去引导他们弥补。

顾明月同样放不下爸爸妈妈。

当初是穆蕴扭转时空,才避免她返回月宫,然而爸爸妈妈在二十一年中对她的照料,完全不亚于爹娘,更是教会她许多东西…

秦广王挥袖,继续查生死薄,片刻后才对顾明月道:“余琛夫妻有三世姻缘,但命中并无子息,不过他们曾经做下过一件大功德,天道予其一女…等等,此女竟是利用祖宗荫蔽逃过轮回镜检查的该投向畜生道的恶女,善恶有报,这个错误必须改正。”

及至后来全变成秦广王自言自语,几乎忘了帝尊夫妻,他马上叫鬼差过来去勾魂。

顾明月看向穆蕴:“这不是要爸爸妈妈承受丧女之痛?”

穆蕴想了想,笑道:“你可以代之,我们同时过去。”

鬼差去勾魂了,秦广王正好听见帝尊大人的话,有些头疼,在他看来一切皆有因缘,当初那个利用祖宗荫蔽的恶女正好投生到余琛夫妻膝下,又让他在此时发现,何尝不是天道只允了他们几年的子息缘?

说起来,便是帝尊夫妻二人不来,他今天也要查对生死薄的,那余家夫妻,注定没有子息缘啊。

不过,帝尊夫人愿意再去给他们做女儿,他还真不好拦。

秦广王纠结时,帝尊已经携妻告辞。

地府到天河的风景很美,一路繁花迤逦,顾明月走马观花地看着,和穆蕴说等从凡间回来要去游赏九重天各处景色。

穆蕴又恢复了以前的小动作,亲亲她的额头,才低声说好。

顾明月醒来时,正趴在课桌上,她抬起头,入目都是蓝色上衣黑色短裙的女学生,而她自己也是同样的穿着。

这是女中吧?

顾明月左右看了看,这时,有个胖胖的女生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余明月,宋老师找你。”

女生的态度不算好,顾明月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起身走过课桌间窄窄的过道。

后面有人问道:“听说宋老师家人都见过余初霁了,让他们在暑期订婚呢,怎么宋老师这时候会找余明月,余初霁借住在她家,可没少受她欺负,如果不是宋老师帮忙,余初霁现在还被她爹娘关在家里做家务呢。”

“是啊”,应和声说道,“本来我很佩服大学部的余教授呢,国外名牌大学农学肄业,教起文学来却丝毫不弱于胡教授那些专业学者,性格又好,但他在家竟然对于妻子虐待前妻女儿不置一词,真是破坏形象。”

顾明月脚下的步子缓慢了些,又听了几句,才大步走向教室门口,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一身灰色西装的高大男子,不正是天宫的景琰太子吗?

顾明月正想问什么,脑海中出现这人的身份,他叫宋炼,是上海宋家的长子,半年前来北平办事,彼时移居在北平的爸妈邀他去家里做客,想让余明月和他认识一下,没想到他竟对爸爸前女友两年前寄养在他们家的余初霁一见钟情,随后便留在北平,让余初霁来北大附属女子中学念书,而他则脱下军服,去大学部开了一门名为军事指导与国情分析的课。

巧的是,余明月在见到宋炼时也深深迷上了他,经常利用妈妈和宋母之间的友情缠着宋炼,昨天听爸爸说,宋家人暑期时会过来北平给宋炼和余初霁定亲,余明月就急了,当晚便写下一封非常露骨的示爱信,早晨出门时又故意不小心地推了余初霁一把,使她跌在旁边的玫瑰丛中,划伤了白生生的腕子。

这些景象快速地被顾明月捕捉到,而她也非常吃惊地发现,余初霁竟然和她长得有八九分相似,连这个余明月和她也有五分相似。

顾明月皱眉,面前的宋炼已经开口:“跟我来一下。”

说着转身大步离开,顾明月只好快步跟上,或许是因为军人出身的关系,宋炼的步伐很大,顾明月跟得吃力,等到没有多少人在的楼后小花园时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炼突然停下,转头看见差点撞到他身上的余明月,眼中闪过厌恶,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他就非常想把明月这个名字从她身上取下来。

他觉得,这对同父异母姐妹的名字,应该互换一下。

不过宋炼是极为克制的人,厌恶很快被冰冷替换,他举起手中一直捏着的未开的漂亮信封,说道:“收回去,以后再给我送类似东西,我会直接交给你爸妈。”

顾明月双手接了过来,她刚才就注意到他拿的信封了,想起余明月写的那些肉麻的起鸡皮疙瘩的情话,她搓了搓手臂。

幸亏宋炼没看,就算不是她写的,以后她要作为余明月生活很久,影响到的可是她的名声。

且眼前的宋炼,明显就是景琰太子的仙魂,只不知为何没有记忆的样子,若是他看了,以后在天宫见面时岂不尴尬。

仙宫大半个月的生活,已经足够顾明月把景琰太子和曾经那个炼大哥分开了,此时面对他冷静中隐含厌恶的神色,她也没有半点伤心,点点头,折好信封揣在袖口中便转身离开。

宋炼不自觉皱眉,虽然她一句话没说,他却感觉到今天的余明月和以往那个大有不同,他,竟有些想要亲近她!

脑海中闪过余初霁的脸,他摇摇头,大步离开此地。

回到教室后,顾明月便慢慢梳理余明月的记忆,才知明月这个名字,是妈妈怀她时梦见一个躺在月光下的光屁股小女孩才取的,而爸妈之所以没有像他们一起生活时那样居在乡间,是因为余明月懂事后就经常缠着爸妈去大城市。

有一年,她遇到一个从城里到乡下避暑的小女孩,发现人家穿着漂亮的洋装还在学自行车,她回家后便哭闹起来,甚至说爸爸只会种地让她很丢人,都不敢和城里来的小姐姐一起玩云云。

这之后没过一个月,爸爸妈妈便带着她来到了北平,有妈妈的刺绣手艺,他们过得很不错,但爸爸不能干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投稿发些文章,渐渐的也写出了名声,三年前被北大特聘。

余明月过得越发如鱼得水,她很会玩,在各种沙龙上认识很多纨绔子女,一年前甚至学会了抽大烟,妈妈知道后,气得大病一场,爸爸限制她的零花钱逼她戒烟,她就偷妈妈绣一年才绣好的那幅双面绣去卖。

能卖到八万大洋的绣品,只被她卖了两千大洋,就这她还得意不已。

脑海中闪现妈妈憔悴的面颊和失望神情,顾明月对余明月生了十分的厌恶。

两年前,爸爸在国外留学时交往过两个月的女友出现,并且拉着一个女孩说是他的女儿,妈妈伤心时,余明月竟然还在一旁冷嘲热讽。

是不是自己的女儿,爸爸当然清楚,事情没过几天就弄清了,原来是那个女人过得不如意,又见爸爸妈妈住着小洋楼,爸爸还在北大教书,便想过来插一脚。

事情弄清楚之后,那个女人又跪下来哭诉她是如何被丈夫抛弃已经几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余初霁也跟着在旁边哭,妈妈一时心软,就点头同意让余初霁在余家帮佣。

没想到现在,却被传成这个样子,爸爸不仅多一个女儿还有了个生活困苦的前妻,而他如今的妻女还虐待前妻之女。

余明月不仅没有安慰过妈妈一句,在看出宋炼对余初霁一见钟情后,还讽刺妈妈看不住丈夫,再三地要求爸爸妈妈赶余初霁走。

岂不知余初霁攀上宋炼后,也不在乎能不能留在余家了,反而是爸妈在谣言甚嚣的时候赶走余初霁,只会让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差劲。

爸爸那里,甚至学校的领导都找他了解过这些影响他名声的事,还建议爸爸将余初霁的母亲接回来养着,并且登报承认余初霁。

为这事,爸爸妈妈还发生过两次口角,余明月却看在眼里从没有关心一字半句,她甚至因为爸爸妈妈这两年对她过于严厉而恨他们。

顾明月揉揉胸口,只觉那里闷着一团火,她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那世,也有个女人上门买过可怜,当时她感觉那个女人的做派和夏雪很像,就故意在爸妈看不见的时候倒在地上,然后施行栽赃陷害,当天妈妈就给那个女人十块钱让她走了。

没想到现在,却被她利用女儿传播出来这么多谣言。

没有等到下课,顾明月便提着书包走出教室,她要回家看看妈妈,找到穆蕴以后,他们一家就回乡下去。

顾明月不想和那些脑子有坑唯己是对的人打什么嘴仗,她之所以过来,是为了爸妈不至于承受丧女之痛,让他们不糟心地过一辈子。

教室里,因为顾明月的突然离开而产生一阵小小的骚乱,台上的女教师皱了皱眉,这个余明月简直不敬师长,下课后她得去和大学部的宋老师说一说。

想到宋老师包裹在西装下的高大身材,女教师觉得有些脸热。

出来学校大门,有好几个黄包车夫在等活儿,顾明月对这个不陌生,抬手招来一个黄包车,报了家中地址便一手抱着书包一手压着裙子上了车。

坐上车后,她才长长舒一口气,这么短的裙子真不习惯,她还是更喜欢妈妈给她做的那种长及脚踝的荷叶边的裙子。

黄包车夫吆喝一声坐好了,拉起车子就健步如飞地跑起来,一面还问这个小姑娘怎么不和大家一起下课。

顾明月随便地回答着,一会想见了爸爸妈妈说什么一会想怎么找到穆蕴。

正想着,黄包车嘎吱一声险险停下来,顾明月及时握住车帮才没有被巅下来,车夫看着示意他停下来的两个身着墨绿军衣的士兵,正满头大汗地不知说什么时,停下路边的军车上走下来一个高大人影,劈头就怒道:“怎么拉车的?”说着伸手向车上的女学生。

顾明月眼睛一亮,扔下书包便把手放到他手里,黄包车夫在旁连连道歉,顾明月在身上摸出三个大洋都递给他:“你走吧,没事了。”

黄包车夫捧着银元还有些不可置信,很多时候他拉半个月也挣不到一块钱,这位小姐一下子就给这么多,如果不是看小姐不像是被军官强抢的,他可得仗义救人。

没管黄包车夫的反应,顾明月自觉地挽在穆蕴臂弯中跟着他的脚步走。

跟着少爷出来医院的两个副官不停揉眼睛,话说眼前这一幕怎么回事儿?少爷不是喜欢摩登性感女郎吗?怎么的在街上看见一个黄包车上的干瘪小丫头就要带走?

直到少爷和那女学生上了车,其中一个副官才赶忙拿起黄包车上的书包送过去。

“小姐,您的书包”,车窗外,副官行个军礼双手递上书包。

顾明月这才想起来,接过后笑着道谢,但她没拿好书包,啪嗒一声从中掉下个纸包来来,穆蕴弯腰用手指夹起,在顾明月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送到鼻子下闻了闻,问道:“烟土?这个身…你还抽大烟。”

顾明月小心地点点头,穆蕴黑着脸,低声道:“快把毒素逼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不待顾明月反应,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度过仙力洗刷经脉中的毒素,虽然禁锢在凡躯之中只剩了三层仙力,穆蕴还是一个很强大的高位神。

顾明月看了看他的脸,笑道:“你这个只和你有三四分像,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你,我都认不出来呢。”

穆蕴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咬着她的耳尖说道:“一年后就会和我一般无二了,翩翩如果不习惯,咱们先只拉拉小手吧。”又多输了几分仙力好让翩翩一年后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本身。

顾明月好笑地推他一把,“不过,对着拥有一张陌生相貌的你,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说着扬起脸在他面前,“你习惯吗?”

“我看看”,穆蕴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她带笑的目光中,好一会儿才观察完这张相貌,实话实说道:“不习惯,没有我的翩翩美。”

顾明月:“那你是在说我现在很丑了?”

“不敢”,穆蕴忙笑道。

不敢而非不是!

顾明月气得扑到他脸上咬他。

后面两句话,他们的声音没有压低,开车的副官听到少爷这么调戏女学生,方向盘一歪,差点没冲到旁边的人行道上去。

坐在副驾驶的副官默默吐槽,大少真是越来越花,连女学生都不放过了,看那小女生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您老才从医院出来能吃得消吗?

穆蕴完全不知道两个副官的心里,随即又跟顾明月说起他捡的这个身体的家庭背景。

此人叫齐治,是驻军北平的齐大帅独子,除了玩女人就是上山打猎,偶尔眼神不好还打个人,穆蕴来到这个世界时,齐治在和人赛马时被齐大帅的外室子阴了一把,从马上跌下来跌狠了正奄奄一息呢。

穆蕴一眼看出此人命不久矣,便占了这具身体,而且齐家是如今全国几大军阀中最厉害的,有这个身份他找起翩翩来也便利。

穆蕴醒来,直接拔掉手上连通到血管中的针头,不理会医生的劝阻,离开了那个白墙白人的地方,然后根据记忆,摇电话到军部,让齐父拨给他的一营中两个副官到医院接他出来。

穆蕴跟着对翩翩的感应,让人把车开到这条街上,果不其然没走两个路口,他就看到了坐在黄包车的翩翩。

余家在西直门内买了一栋小洋楼,这里距离余琛执教的北大和余明月上学的附属女中不算远,做黄包车的话,半个小时就到了,开汽车则只需十几分钟。

不过将车停在那女学生所报出的门牌号前后,两名副官才惊悚地发现,大少为了勾到女学生竟然无所不用其极,下车时体贴地遮头拎包,做的简直比大酒店门前的泊车小弟都到位。

顾明月被穆蕴照顾习惯了,完全不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违和,下车后很自然地就握住他的手。

“小姐好”,看门的赵叔见余明月回来,忙上前拉开铁门,扫了眼和她并肩牵手过来的男子,暗自摇头。

要他看,那些什么呼吁自由恋爱的都是些屁话,才弄得这个小姐既抽大烟又找男朋友,太太和先生那么温和的好人,生出的孩子品性一定好,若不是那些屁话,怎会坏了根儿?

顾明月见赵叔不热不淡,还是点了点头,穆蕴却忍不住皱眉,这家的下人太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