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族田除了收进盛氏义庄,剩下的会按户分给盛氏每一家,算下来一家能摊半亩田的免税,可别小瞧了这半亩田,要知道嘉和朝的田税忒高,收成若好,半亩田能节省一二两银子。
再说了,义庄族田的银子全拿出来给盛氏一族孩子读书,一年到头盛氏族人不用出一个铜板就能供养一个读书人,此事传到外边后,其他村子的老百姓羡慕的眼珠冒血。
盛氏一族这才意识到族中出一个举人老爷的好处,谁也不敢轻易的再去得罪盛言楚,因为他们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盛氏有盛言楚在,那他们所在的盛氏一族就会紧跟着水涨船高。
族人中有几个脑筋转得快的男人,暗道这年头想要出人头地还得读书,因而在宴席结束后,几个男人追着盛言楚问起读书的技巧。
盛言楚闻言诧异,没想到几年没见盛氏一族的人觉悟竟变得这么高,欣慰中他手一挥将族里适龄的孩子都喊了过来,趁着兴头他将这些年积攒的读书心得一字不落的跟他们说了,有人睁着眼打瞌睡,不过也有人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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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静绥的路上,程春娘笑得抚肚,盛言楚摸了摸鼻子,瞪着眼睛无辜的喊:“娘,啥事这么好笑?”
程春娘止住笑,感慨道:“还能为啥,适才走得时候 ,好几个女人拉着我的手,问你什么时候再回去,说他们家孩子就服你的话,你让他们学他们就学,比夫子的还有效。”
说着,程春娘撩起车帘,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山景,程春娘叹气连连:“这才过去几年啊,咱楚儿一晃眼就从小娃娃变成了举人老爷,搁从前我想都不敢想……”
盛言楚侧身看了一眼窗外如火般的枫叶,这片枫叶后面就是他家的荔枝林,前些年只要在康家读书回家他都会往云岭山上跑,枫树长得高大,爬上树后几乎能将整个水湖村放置眼里,有一回不幸在林中遇见长着獠牙的野猪,最后他爬上了枫树才侥幸逃脱。
见他娘一瞬不瞬的盯着枫树看,目中留恋意味十足,盛言楚嘴唇不由翕动:“娘,咱们去了京城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若我没考中进士,我还是得回静绥。”
“呸呸呸,”程春娘收回远眺的视线,手指张开作势要打盛言楚:“瞎说什么浑话呢!一定能考中!”
边说边用力将车帘合上,“我对水湖村可没什么好的念想,我就是舍不得我那一山的荔枝树,那树还是我当年和……”
巴柳子的名字,程春娘咬咬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对面盘腿坐下的盛言楚见程春娘落寞的低着头不言语,不由深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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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静绥不久盛言楚就接到了城中几位老举人的草帖,和前辈们讨教几日后,盛家开始收拾包袱出发京城。
临去京城前,盛言楚特地回了趟怀镇康家,见昔日蒙童长大成人做了老爷,年迈的康夫子热泪盈眶哭得不能自抑,得知盛言楚即刻要出发上京,康夫子恨不得拉着盛言楚说上三天三夜。
“京城繁华,你可千万别迷了眼睛……”
盛言楚嗯嗯点头。
康夫子又道:“如今朝堂上虽说已立太子,但储位之争从未停歇,你且记住,断不可掺和进去,做个小小纯臣便好。”
盛言楚唔了声,他在想康夫子若知道他早在几年前就上了五皇子的‘贼船’,不知康夫子会作何感想。
座上的康夫子还在说:“以你的学识,会试难不倒你,但不可掉以轻心,多少举子之所以从高台上跌下来没中贡士,归根结底是被乡亲们的恭维冲昏了头脑,举人功名搁在咱们这的确是块宝,但在京城压根就算不得什么。京城大大小小的官不说又万人,至少也有成千上百……”
这话盛言楚很认同,去了京城他得收敛些,在静绥有孟双罩着他,出了静绥有义父,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京城人生地不熟,若他行岔了道怕是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从康家出来后,盛言楚快马加鞭赶往静绥码头,时间刚刚好,他过去的时候,一艘大船才靠岸不久。
书院的同窗们还有教谕夫子们皆来到码头送行,喝了一杯浓烈的饯行酒后,一行人纷纷折柳相送,平时和盛言楚玩得好的几个年长秀才忍不住偷偷抹泪,不知是在哭舍不得还是在哭自己不如人的现状。
分别即在眼前,上船前盛言楚拿帕子抱了一捧黄土放进书箱。
程有福对着程春娘嘱咐一番后来到盛言楚跟前,吸吸鼻子道:“到了京城记得送个信回来可知道?还有,你娘胆子小,去了京城难免会乱了分寸,届时你多教教她,你娘聪明着呢,断不会给你添麻烦。”
摸了把脸,程有福抽噎着又说:“楚哥儿,你从小就听话,这回去了京城也要好好的,千万别惹祸知道吗?不然你娘担心你……”
盛言楚哽咽了一下,双手环住程有福粗硕的腰:“我会照顾好我娘的,等我安定下来我就写信给您。”
“好孩子,”程有福拍拍盛言楚的肩膀,一连喊了好几声,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化成一句:“去吧,一路顺风。”
盛言楚轻嗯了一声,扭头扶着程春娘往船岸上走。
号角一声声响起,船缓缓往外驶出,一进江面,瑟瑟秋风就跟刀一样在脸上肆虐的刮,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盛言楚昂首对着岸上一行人使劲挥手。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如箭一般划了过来。
“表哥!杭云兄!”盛言楚欣喜而喊,人紧接着往船鞘边跑。
程以贵不停地舞动船桨,待小船追上来后方仰着头道:“楚哥儿,适才人多我没跟你搭上话……”
小船被江面的风浪吹得摇摇晃晃,程以贵使劲抓紧船桨才没掉进水里,更别提坐在小船上和盛言楚说话。梁杭云身子骨弱,险些掉进江里,这一幕看得盛言楚着实心惊肉跳不已。
他往前跨了一步,迎着狂风喊:“你俩赶紧回去!”
程以贵倔强不听,大声说了一串话,可谁知迎面打来的浪花将程以贵浇了个透湿,连带着话也只说了一半就湮灭在江水中。
梁杭云只好扶着程以贵的肩站起来,呐喊道:“楚哥儿,你且在京城等着我们,我们随后就到,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的!”
程以贵猛点头,大船上的盛言楚依稀能辨出程以贵在一个劲地说‘对对对’,盛言楚牵唇一笑,双手合拢在嘴边:“贵表哥,杭云兄,我-在-京-城-等-你-们!”
盛小黑不知何时蹿到了盛言楚脚边,见江面飘着一叶孤舟,盛小黑忍不住叫唤起来,听到熟悉的狗叫声以及来自小表弟的呼唤声,此等离别之景,便是程以贵这样的硬汉都忍不住落泪,更别提感性的梁杭云。
小船上的两人见大船走得越来越远,禁不住抱在一块痛哭起来,这一抱差点吓得盛言楚魂飞魄散,果不其然,下一息,一阵风卷起江面上的水猛地吹向小船。
让盛言楚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小船翻了。
幸好程以贵和梁杭云水性好,不然这场暂时的分别真的会演变成一场阴阳相隔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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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搭乘的船不是官船也不是民船,而是商行的船渡。
船渡,顾名思义,渡人或物上岸的轮渡。
船渡比一般的船只都要大,大有大的好处,比方盛言楚可以多花点银子承包一间小船舱,这样一来就不用和陌生人挤在一块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