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荻注意到萧慎架着的那条腿放了下来,端坐着面色阴郁地看着太子,忘记了所有礼数,既不起身行礼,也不口头问候。
“见过……太子殿下……”最后还是她先反应过来,冲着太子行了万福,见萧慎依然整个人如同冰雕一样,目光中的冷意让人看一眼都不寒而栗,紧握的双拳显示他正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这幅情形让她忧心不已,走过去轻咳一声,又碰了碰他。
又过了许久,萧慎像是终于如梦方醒,说道:“不知太子殿下亲自到来所谓何事?”这语气没大没小,不恭不敬,而且像是一字一句挤出来一样。
太子却好似毫不在意,他笑笑,又将视线停留在宋秋荻身上,答非所问道:“看来厂公夫妻俩关系不错啊。”
“殿下!”萧慎咬牙道,真是恨不得现下就生吞活剥了这未来的暴君。
太子这才转向萧慎,笑意更甚:“没什么。厂臣河北一行因工受伤,父皇体恤,特命本宫来亲自看望慰问。”
萧慎一个字都不信,但也只能生硬谢恩:“有劳太子殿下了。为万岁爷办事理所应当,圣上仁慈,微臣仰荷圣恩,鞠躬尽瘁也难报万一。”
这郑玄隆好像没听到一样,并不答话,而是走到灶台前,掀了锅盖拿到手里,又看着刚炒好的一盘螃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叫了起来:“呦,厂公不怕螃蟹是发物对伤口不好吗?父皇如此器重爱护您,您可不能为嘴伤身。”
萧慎早已在心中暗骂起来了,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冷地道:“不牢太子殿下费心,臣所受的伤还没到什么都不能吃的程度。”心道:“这等言行举止那里有半点储君的样子?”郑玄隆似乎真的一点也不讲究自己的身份,将锅盖放回原位。又打量着宋秋荻,笑嘻嘻地道:“宋司籍真是贤惠持家,这宫里出去的女人现在也为自己相公洗手作羹汤了,真是温柔体贴。”
萧慎觉得自己忍耐已到了极限,心想反正左右撕破脸,现在得罪他又如何?刚想开口却被宋秋荻暗暗捏了一下掌心,只听她开口道:“让殿下见笑了。自圣上赐婚以来奴婢与萧大人志趣相投,心有灵犀,婚后更是琴瑟和谐,妾身时常感叹皇恩浩荡,只盼今生今世,无论生前死后都能与萧大人携手归于一室。”
太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像是看到什么麒麟异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毫无形象:“好好好,那也不枉本宫当初提议将宋司籍赐给厂公了!你二位可得感谢本宫这个媒人!”
此言一出,萧慎和宋秋荻皆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细想却又听太子道:“只不过本宫曾经听闻宋司籍说过最讨厌这些不男不女的阉人,仗着手中的权力一向为所欲为,欺下媚上。”眼珠一转,笑得不怀好意:“看来人真是会变的,这究竟好不好,还得自己食髓知味才是。”郑玄隆说话时虽然始终面带微笑,眼神中却是恶意明显,语气虽平淡然而杀人诛心,恶毒无比。
宋秋荻看着萧慎,见他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便心知不好。一方面也暗暗心虚,当初她不仅说过类似的话,还点名骂过萧慎。
那边郑玄隆左右打量着这两个人,一见这情形心下便满意十足,说道:“萧厂公,你好好养伤本宫就不打扰了,父皇期盼你早日康复,哈哈。”之后便大大咧咧地告辞了,也不在意萧慎礼数不周。
宋秋荻见萧慎仍是一动不动,心下惴惴,又不好明言,只得故作无事般道:“太子殿下走了,你……我们吃饭吧。”
萧慎仍是一言不发,宋秋荻只好自行摆好碗筷,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萧慎的手。
谁知他突然一把甩开他,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似笑非笑次,开口声音更是阴阳怪气的:“宋司籍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明明心里厌恶的很,叁番五次不知做给谁看。本督早就声明过你不必委屈求全,是你自己偏不信,赖在本督府上的。”
宋秋荻知道他这番态度必是不会轻易过去了,虽被他怨怼却不恼,反而十分心疼他,口中哄着:“我承认以前是对你……那时不免受宫中流言蜚语的影响,这你也是知道的,那些不实之词口口相传,听得人便当了真。现下我对你如何难道你还看不出吗?”
萧慎只冷笑,并不说话。
“你莫要听别人挑拨两句就钻牛角尖。”她现在也真是恨极了郑玄隆,心想身为一国储君却如此喜欢搬弄是非,只怕是国之大不幸。也不管这念头是不是大不敬了。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岂会是挑拨离间的小人?”他阴恻恻地道。
“过去的事情能不能就让它过去?”宋秋荻几乎是在恳求他,又道:“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吃什么?没胃口!”说着起身,又甩开宋秋荻想要搀扶他的手,独自慢慢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