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2 / 2)

“你可真是……”他都找不到话形容他,最终轻叹了一声,转了话头:“你要是那天倒台了,人家都要跟你着受罪的。”

吃罢夜宵,封了火,两人和衣而卧,一夜无话。

庆文帝自登基以来至今已馀二十八载,他极少召见群臣殿上议事,全凭大晋朝本身的制度在运转国家,二十八年来倒也可以说平安顺当。

今日他召集群臣便是为山东起义一事。官兵被一群矿工杀得片甲不留这着实打了朝廷的脸面,令庆文帝怒不可遏。

“微臣以为矿工长年从事开采的工作,练就一身过人的体力臂力,本就比常人强壮,这地方官兵人数少,装备又……又简陋,一时失利也是情有可原的。”兵部尚书沉元亨伏地说道。

这话其实说的不无道理,然而庆文帝一听更是怒火万丈:“情有可原?!大晋堂堂官军打不过一群挖矿出身的乌合之众,还情有可原?装备简陋这又是谁之过?还不是这朝堂上蠹国害民之辈太多,将驻军的军饷后勤贪墨导致的吗?!今日连个矿工起义都平不了,来日如何能抵抗蒙古、女真这些虎视眈眈我大晋领土的外敌?!”心中恨不得将沉元亨拉出去砍了。

萧慎见状不失时机的上奏东厂调查出来的关于山东税监陈进忠伙同地方官员私加旷课定额并开私矿的事。并谏言应严惩相关官员以定民心,再与起义军谈判招安,如此便可不用耗费朝廷的资源用以平乱,说完将账簿呈上。

萧慎瞥了一眼陈维实,见那人早已不复平日里一副菩萨之相,倒像是地狱来的鬼差恨不得立即抓了他剥皮火烤。

庆文帝拿着账簿,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就合上了。几个早已安排好的言官纷纷赞同萧慎的提议,朝堂上一时间又热闹起来,然而庆文帝却只是沉默不语。

“国家正内乱,此时应戮力同心,共度难关。萧大人实在不该在这关头还只想着争权夺利趁机搞党争之事!”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罗正卿,他此刻阴着一张脸,心中也早把萧慎凌迟一遍了。

萧慎笑道:“罗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东厂职责就是监察百官,若是查到那贪腐之辈隐而不报那才是辜负了万岁爷的信任。”

“萧大人你在河北私自插手民事案件,所到之处又惊扰民众,弄得整个县城沸沸扬扬,这难道就不辜负朝廷的信任了?”罗正卿冷冷的道。

“哪个民事案件?赵叁才一案……”

未等他说完罗正卿就打算他:“我说的是那拦轿告状的冯实!你抓的人至今都在大牢里没有发落呢!”

萧慎一愣,旋即想了起来,心下讥笑:“那罗正卿居然拿出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出来,分明狗急跳墙。”刚要开口讽刺几句,却听一个声音响起——

“这件事与当下无关,罗大人若是心里干净,就不要东拉西扯。”

说话的是那左督御史史严,他不看萧慎,对着万岁爷深鞠一躬道:“依臣之见,惩办祸首官员,安抚民心,招安起义军不失为上策。如今天下大旱,虽说这些年都是丰年,各地粮食储备充足,可这吃老本终究是隐患。要是打起仗来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日子越难过,乱民就会越多,长此以往我大晋万年江山恐不保啊!”

“史大人,你说的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是几个矿工捣乱,你就咒我大晋亡国,我看你这分明是心怀不轨!”罗正卿喝道,不等史严再开口又道:“史大人叁番五次和萧大人一唱一和,就差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就这还自诩清流,可真是够沽名钓誉的。”

“你放……”那史严气得满脸通红,差点不顾斯文直接骂出来,话到嘴边生生刹住,又向庆文帝行礼:“陛下,这自古以来人世间最酷烈之事莫过于折骨为炊,易子而食,已经一年多未曾降雨雪,今年秋天不少地区颗粒无收,再这么下去那些贫瘠地区的百姓要熬不住了,请陛下以万民民生为先。”说完长跪不起。

庆文帝叹了口气:“起来吧。此事还需再议。至于这不下雨……”他转向陈维实:“去督促钦天监和内灵台查明原因。”

“奴婢必定会认真督促。”陈维实恭敬行礼道。

下了朝史严快步出殿,萧慎也知道避嫌,没像上次一样凑过去,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又见庆文帝没有单独召见他的意思便收拾了一下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宋秋荻看出他心情不错,叫余安备了酒菜,拿了两个酒杯,给自己和萧慎满上。她虽然不像萧慎那样好酒却也是能喝上几杯。

“有什么喜事?”她问道。

“自然有。”笑着和她一碰杯,两人饮了。

“若是这件事做成,以后便不必担惊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