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1 / 2)

蛮后 白日上楼 2612 字 13天前

奈何威武侯千里奔袭定州,回来后又与苏令蛮搅到一处, 反倒让人忽略了这一号人物。

文官武官历来是两个系统, 杨宰辅权倾朝野, 不仅仅是指朝臣多出其宰辅门下, 更大的缘由便是麾下几任投诚的将军,卢大将军便是其一。

“上回王右相与宰辅的联姻不是黄了么?听闻这卢晓景一直揣掇着她阿爹让她与宰辅提呢。”

苏令蛮淡淡地“哦”了一声,苏文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一扇柄就敲到了苏玉瑶脑袋上:“你倒是清楚。”

苏玉瑶摸着脑袋道:“莫看不起我们闺中女儿,论嚼舌根,你们哪里比得过。”

罗意可在旁红着脸笑, 杜文德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到浩浩荡荡自远处而来,当先那骑尤为气势凛人,他露出一脸歆羡之色,男儿当如是。

眼见着娟帕恰到好处、不差分明地要落在威武侯马背,却被他挥袖一拂,直接落到地上,被杨廷胯下之马毫不留情地踏了过去。

这一打岔登时让方才还噤若寒蝉的百姓们回过神来。

苏令蛮往旁瞥了一眼,恰见卢晓景朝她挑衅地一笑:“苏……二娘子?果然是长了副好皮囊,怪道男人欢喜。二娘子别介意,我便是心直口快了些。”

苏令蛮却不知何时“心直口快”成了贬义,嗤地一笑:“卢娘子连这副皮囊都没有,也只能任这娟帕落地了。”

“那你丢一个试试?”

苏令蛮才不欲这般行事,却见苏玉瑶翘了翘鼻子:“丢就丢。”

也不待苏令蛮反应过来,便扯了她袖中帕子牵着她手往下一扔,粉色的娟帕蝴蝶般翩跹往下打着转,眼见要落到第四五排的几位千夫长面前。

几位千夫长抬头一眼便见窗口半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女儿脸,正怔愣间,却见明明已快行出望月楼地界的威武侯一踢马背,人已经飞跃而起,如大鹏展翅一般跃至后两排,旋身便接过了帕子,足间一点,又轻飘飘飞回了马背——

身手之矫健优美,接帕之利落干脆,配着那古井无波的俊脸,实在是冲击力巨大。

临街两旁挤挤挨挨的百姓立时便鼓掌喝起彩来,也不知是为了这身手,还是这韵事。

苏玉瑶已经大笑起来,探出头对卢晓景道:“卢娘子,看看,这便是皮囊的作用!”她不知阿蛮姐姐与威武侯两人冷战许久,自当威武侯是二姐夫,见卢晓景要来分一杯羹,自摆出了一副战斗姿态。

苏令蛮却不由回想起方才威武侯接过帕子一瞬还抬头望她的场景。

那眼里含着一团熊熊烈火,可火里还藏着冰,一眼便让她心头乱颤,半晌才回过神来,听耳边杜文德讪讪搭话,略敷衍几句过去,眼尖红樱跑远了,才退回了窗内。

旁边卢晓景受了这么大难堪,也不行“心直口快地”

苏文湛张罗着让望月楼上了一桌好菜,一桌在堂食,一桌在包厢,苏令蛮与三位小娘子自在包厢进食,奈何苏令蛮食之无味,略略进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罗意可瞥了她一眼:“方才还说威武侯瘦了,照阿可看,阿蛮姐姐也瘦了不少。”

苏令蛮抚了抚脸,瘦一些的脸颊更显得风姿楚楚,平添了些怜人的风致,“是么?”

苏玉瑶几乎日日与她呆一块自然看不大出,见罗意可点头,仔仔细细瞅了一眼:“是啊,这眼睛更大更好看了。”

眉间一缕清愁,人仿佛突然完全长开了似的。

从前还有的一点青涩,此时却似艳艳花开,芬芳已来。

下午惯常消食逛街,苏令蛮走着走着便行到了仁济药铺,先是去买了那一百铜钱一个的月事带,见苏玉瑶咋舌:“阿蛮姐姐,你用的可真不差。我阿娘只肯与我买那六十铜板一个的,说药水是一样的,就缎子差一些。”

苏令蛮低眉浅笑,唇间含着的韵味竟让人看呆了。

“后边那姓杜的呆子还跟着呢。”苏玉瑶朝后看了看,苏馨月给了她一个栗子:“瞎沁什么?杜郎君哪是你能胡乱编排的?”

苏令蛮无奈笑笑,四十无子方纳妾的规矩,于她这等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来说,确实正正好。奈何心下纠结往复,实在没甚心思考量,只略过了脑子,便不去想了。

几人又逛过千金坊,千金坊有一个算一个的贵重,苏令蛮略看了看便过,而后是羽衣坊,秋日已至,夏装已经搁置,没有哪家贵女会回头去穿春装,苏令蛮不愿多耗鄂国公府钱财,自然还是自己添置几件更好。

奈何这回苏令蛮看中的几件都太贵,一件五百两,通身上下由极考验人的绣艺在全身裙琚上绣上暗纹牡丹,一动便如牡丹花开;一件需一千两,明绡纱制的拢烟裙,色如春水,如烟如雾。

苏令蛮来前阿娘虽塞了大笔银子,可也经不起这般花销,只打算随便拎两件便宜的收了,却被苏玉瑶阻了:

“阿蛮姐姐既然是不欢喜,府内针线上人每季也会新做两身,不如便莫浪费了。”

几人逛过羽衣坊,除了苏馨月买了三件大红衣裙,苏馨月、苏令蛮都未买,其余铺子逛个遍,便又踏着日头回去了。

鄂国公府与庆国公府干了一架,许多旧时的关系都用不上了,鄂国公忙得焦头烂额,到落钥之时才与三老爷一道回来,最近他与蓼氏颇有些王不见王的趋势,又去了姨娘房中住。

蓼氏拆了鬟髻,半点不在意地吹灯上床,容嬷嬷与玉笛一并退了出去,玉笛往西厢房看了一眼,急道:“大老爷还从没跟夫人红过这般久的脸。”

“偏偏夫人还一点不在意。”

容嬷嬷叹道:“玉笛,待你到了嬷嬷我这年纪,便知道,男人在事关前程时,往往靠不住。夫人……心里苦啊。”

谁不是从浪漫天真的小娘子熬成如今八风不动的妇人?

若一个女子能从闺中一直到死之前都保持天真欢喜,那自当是生活顺遂,由人宠大的,可绝大部分人,总还是如夫人这般……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苏令蛮回了房,小八准备好盥洗的热水,她如常拉筋锻炼揉骨之后,便又去浸了药浴,这些日子以来,揉骨渐渐已经不再疼痛,反生出些奇怪的舒坦,便似四肢百骸都被打通了一般。

她泡了一会起来,换上家常衣裳,卧在塌上由着小八绞发,人却已经昏昏欲睡了。猛然惊醒,小八不知去了何处,榻旁的长几上,却整齐地摆着一摞东西。

苏令蛮一眼便认出两件裙子俱是羽衣坊她看中了的,甚至在千金坊,她多看了两眼的首饰,如点翠蝴蝶步摇等物,亦由一个个的锦盒装了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

乍一眼看去,珠光宝气,华服美衣。

半支棱着的南窗外,一阵凉风穿堂而过,苏令蛮抚了抚肩,心尖尖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酸又麻,被强压下的难过,却因着这一桌的物件重新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

就在她已经决定放弃的当下。

“小八,绿萝!”她涩着喉往外喊,头发早已被绞干,窗外的月儿爬上中天,静悄悄地洒落一地碎银似的清波。

绿萝匆匆推门进了来:“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