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病#(2 / 2)

言边荒时 冬减西 3452 字 9天前

她一遍遍看,看许多遍,看得入迷了,如愿会恍然间错乱,好像自己也过着那样潇洒恣意的人生,在一望无垠的绿野草原上。

知道是假,宁愿以假乱真,甚至自欺欺人。

如愿是回过信的。

那一封封永不会寄出的信,在她被无边的恐惧层层包裹时,提笔写下心里的怕。

字眼凌乱、短促、无序,很多时候连她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汽车的引擎声就会克制不住地发抖,是王伟诚回来了。

又梦到那晚,在以为快忘掉的时候又一次卷土重来。

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变成了一只嗜血的野兽,面目可憎把我吞掉。

我想让妈妈带我走,妈妈没有,为什么妈妈不带我走。

……

我多羡慕你。

故事的最后,如愿挣扎着是否放开谢译的那些天里,她认认真真给祝福写了一封信。

内容是道歉。

她短暂的人生里,唯一对不起的人,信任疼爱羡慕嫉妒想活成她的模样。

她的祝福。

当年那场酒醉不是意外。

谢译或许是,但祝福不是,是她的私心,想用她绑住谢译的那份自私。

在见到祝福后,她无数次反悔又无数次坚定心底的恶念,直到听到谢译说递交了z大的志愿表。

她反悔了,她不想利用祝福了,然而上天却不放过。

祝福拿走的那张房卡是谢译的房间,处理完酒吧赔偿后如愿回到卡座才发觉。

那天晚上,如愿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依旧是一夜未眠,这一次却是因为她心底的恶。

在车站分别前,当听到祝福对谢译说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如愿深知自己彻彻底底伤害了她,伤得很深。

把不谙世事的她拖进了这片的沼泽的肮脏的自己,也变成了当年令她作呕的那个人。

一切的悲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是她恶毒,也是她活该。

当万分沉重的身体坠入冰凉的池底。

在极度的痛苦里浸泡,最后一次尝试大口呼吸,畅快且轻盈。

苟延残喘的生命得到了解脱,她终于是放过了自己。

她伸手触碰到了自由。

///

如愿自杀后的半年里,如璇从难以置信到悲痛欲绝。

法医将她的身体进行检查,被白裙遮挡的皮肤溃烂难辨。

如璇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她坐在女儿的房间里日日夜夜反省,却理不清头绪。

直到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些支离破碎的字句。

抽屉没有上锁,那些信纸就在一目了然的地方,若她早一步发现,若她曾试过关心。

不是没有机会的,不是没有救她的机会,如璇崩溃的点,是不称职的自己。

当晚,她用一个蹩脚的理由让王伟诚坐上了车。

王伟诚不疑有他,或者就算察觉了端倪,他也听之任之。

那短时间如璇的精神很不好,别说是坐上她驾驶的车,就是被她开车从身上碾过去,只要她高兴,王伟诚都不介意试一试。

祝振纲得知女儿死讯到达z市,如璇和王伟诚都在医院,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另一个是加护病房。

如璇比较严重,高位瘫痪,腿是保不住了,王伟诚只是骨折,被固定在床上很难动弹。

祝振纲接替了如璇的死者家属职责,如愿生前的点滴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

何其哀痛。

她受了这么多苦,她怎么会遭受这一切,她才十六岁,连长大都来不及。

她那么小,比祝福还要不堪一击的瘦弱,他们怎么忍心如此亏待她。

祝振纲没想让王伟诚好过,既然非动他不可,就动得合情合理。

10年初,吴沛山调职z市,任职区警察局长,而他管辖的区域正是王家别墅所在区。

巧合也好,蓄意也罢,总之是天遂人愿。

王伟诚的企业做得很大,越是树大招风越容易找出把柄,行贿罪,挪用公款,逃汇罪,哪一桩都没有冤了他。

数罪并罚换来了无期徒刑,这份罪他受得天经地义。

王伟诚在狱中尝试过很多办法,最后都被不同程度救了回来。

祝振纲不叫他死,他就死不了。

每年给女儿扫墓后若得空还回去安州监狱走一趟,往监狱卡充200块钱。

他必须确保他活着,并且活得很不容易。

王伟诚的判决下来那天,祝振纲去了一趟隐禾庄园。

他之前一直不敢去,事情没办成之前他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脸去见她。

而这一面,是时隔数年后他们两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彼时的隐禾庄园面临易主,人心惶惶,医生护工都自身难保,对待病人更不会尽心。

如璇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脸上还绑着呼吸器,残破的腿和萎靡不振的精神,长时间吊着营养液,里头被医生加了镇定,每一天昏睡比清醒时间更久,只有到饭点才会被叫醒。

护士在边上给她喂饭,一口接一口,有些急躁,上一口还没吞咽下去,又被强喂了一口,她呛到食道,呕吐了大半未溶解的食物,悉数落在病号服上。

身边的护士骂骂咧咧给不出什么好脸色,拿出一块看不出干净与否的布在她嘴边胡乱擦了擦,又接着喂。

她这半生的体面都好似这一颗颗白饭粒被碾碎黏进了脏乱差的擦嘴巾里。

祝振纲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

将护士支开,他走到病床前,收拾了床单枕边的饭粒,连同那碗冷掉的泡饭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他带了保温壶,是林平卉亲手熬的汤,还有可口香浓的甜粥,都是如璇年轻时喜欢的吃食。

护士偷懒,连病床都没有摇起来,这么喂必然会呛到。

祝振纲收拾好一切,将她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打开保温壶将清淡滋补的汤倒进碗里,又用调羹一勺勺喂她。

等她喝完一口,顿两秒,吹凉了再喂下一口。

一餐饭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看她睡了,祝振纲才走。

如璇是多么要强的人,在别人面前是,在祝振纲面前更是。

这副残败的样貌被他看在眼里,离开他之后她过得一点都不好,特别糟糕,还赔上女儿的一条命。

开上机场高速的刹那她就没想过活,现如今,更不想。

祝振纲走后没过多久,如璇就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用尽一切发泄无处可逃的悲愤。

她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祝振纲,除了不体面的自己,还有他们的女儿。

被她养死了的如愿,她还有什么脸面对他呢。

如璇疯了,程度比重创后遗症更严重。

自那日后,她清醒的时间更少了,哪怕醒着,嘴里也重复着什么,一日一日,不休不止。

直到谢译回国接管了隐禾庄园,重新整顿了疗养中心里外人员,经过长时间的悉心照料,如璇情绪稳定了不少。

那句永远被她挂在嘴边的话也有了答案。

“我不见他,不见祝振纲,不见。”

此生,不复相见。

-

错字后校。

事就是这么个事。

-

复盘两个点。

在祝福调查初期,清洁阿姨说:“……记得有一回捡垃圾被玻璃割了手,她正好看见了,给了我酒精棉和创口贴……”

自残的伏笔这里有体现。

祝振纲到半山墓园看如愿:那孩子生前活得狭隘局促,死后总该宽敞亮堂些。

睡在衣柜里伏笔在这里。

-

应该还有,有点理不清了,暂时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