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江同情的往他头上扫了一圈,好似已经看见了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凉了裴江南。”
季玉山一愣,眨了眨眼,半晌坐直了身体,又摇头又叹气,苦笑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之前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不过我那位友人说的对,我还没和影儿成亲,不算夫妻,影儿心有所爱,我也不能勉强她。但是裴江南现在被江湖人通缉,影儿跟着他太危险了,所以我才托殷阁主帮忙,寻找裴江南的下落。”
说到最后,季玉山用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垂下眼睑,没精打采道:“但你说我那位朋友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哦,这才是他一脑门丧气的原因,不是他跟别人跑了的媳妇没找到,是他那位友人生气了。
灵江脑子转的很快,飞快从他只言片语中抓住了一些东西,再看季玉山头顶,感觉那片青青草原颜色暗淡了许多,他不大爱管人的乱七八糟的事,不过看在季玉山帮自己见到了殷成澜的份上,便将全部给殷成澜的耐心分出来了一丢丢,约莫只有指甲盖那么点给了季玉山,淡然道:“不如再去书解释一遍。”
季玉山眼睛一亮,放下手:“我也是这么想的。”立刻起身去寻纸磨墨,坐到桌边:“灵江少侠,多谢你开点我。”
灵江就觉得自己刚刚那句废话似乎也不是那么废,礼貌的一回礼,反正也显摆完了,拍拍屁股飞回鸟窝去了。
翌日,灵江在听海楼阁主的书房里等殷成澜,听见动静,他转过头,看见是连按歌后又转了回来。
确认过眼神,是不想理的人。
连按歌拎着一只竹编的鸟笼,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将笼门打开放到他面前:“自己进还是我帮你?身为鸟,要有点鸟的自觉。”
灵江盯着笼门,小圆眼里满是警觉:“他在哪儿?”
连按歌眉毛一挑,嘿了一声,双手撑住桌边,把俊脸凑近“阁主日理万机,忙着呢,快进来,我带你去训飞场。”
昨日说好要让他跟幼鸟一同训练,灵江往连按歌身后又看了看,确认殷成澜不会再出现,便一身寒霜的钻进了鸟笼,蹲在笼里的横木上冷着脸。
连按歌拎起笼子,将里面的小莺鸟举高,笑嘻嘻的瞅着:“不管你会不会说话,都是要进笼子的,小黄毛我劝你不要将自己会说话这事传出去,否则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过得舒坦了。”
灵江黑眸扫到他脸上,冷冷道:“要走就走,甭那么多废话。”
连按歌被一噎,驭凤阁里多少人等着他教诲训话他都懒得开口,哪想他金口玉言在这东西面前屁都不如,连按歌做了一晚上的心里建设,现在崩的一干二净,他咬牙道:“你真不是个玩意儿。”
灵江漠然:“你真是个玩意儿。”
“……”
训练幼鸟的三名训鸟人是殷成澜亲自挑选的,其中一个灵江见过,是那日他在树下偷听别人说话时名叫阿齐的训鸟人。
“大总管,这是新选的幼鸟?”一人问。
等见了手下的人,连按歌摇身一变,又成了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驭凤阁大总管,他手里拎着个大鸟笼,鸟笼里有一只从头黄到爪的小黄毛。
连按歌矜持的点了下头,将鸟笼递给他们。
三个训鸟人围着灵江,那人又说:“这是个什么品种,看着挺奇怪。”
连按歌道:“你们好好看看,我也不能确认这只的品种。”
阿齐端正的站在一旁,听了这句话,才仔细将笼里的鸟看了一遍。
这鸟浑身绒黄,嘴和鸟爪也泛着淡淡的乳黄色,头顶一撮长出来的羽冠更是黄了吧唧,除了一双剔透幽黑的小圆眼外,浑身上下都没一丝杂色,更没有一丁点特点。
人对于鸟的品种分类虽然庞多,但都是根据一类鸟独有的特点来分,灵江诈一看像是莺雀这一属,但黄莺有黑尾翅,他没有,麻雀有斑杂的花纹,他也没有。
世间之大,任何鸟都有自己的特色,画眉鸟有白色狭窄的眉纹,喜鹊的翼有白斑,就是布谷鸟,听人家叫两声布谷也能认的出来了,可偏偏灵江除了从头到爪泛黄之外,没有任何特色,连鸟叫他都不爱叫的。
如果非要说灵江像点什么,那他真是像极了一只会飞的、吃的滚瓜溜圆的小鸡崽。想到这里,连按歌忍不住奇思妙想,这玩意该不会还真是一只鸡吧。
小黄鸟蹲在横木上对他们的猜测充耳不闻,微眯着眼睛,正神游天外,老神在在。
连按歌招手:“阿齐,它交给你先带着。”
少年没想到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故装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青涩的慌张,接住了鸟笼。
连按歌冲少年点了下头,垂眸落到小黄鸟身上,伸出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灵江,示意他会盯着他的。
笼子里的灵江冷漠的转过身子,回给他了一个圆润的小屁股。
第10章 鱼戏叶(十)
灵江这就老黄瓜刷绿漆的混进了幼鸟群里,望着周围奶里奶气的小鸟崽,他郁闷的扑扇了一下翅膀,将好奇往他身上凑得小东西都赶走,自己窝在鸟舍的角落里闭上了眼。
他那少的可怜的好脾气就快用尽了。
一大早的,阿齐从屋里出来,腰上别着五色旗,手里拎着篮子,装了鸟饲料去喂鸟。他年纪不大便被选进了天字舍,如今又接手甄选大会选出的格外优秀的幼鸟来训练,上头的总管怕他第一次接触幼鸟崽子没经验,特意少分给他了些,约莫有一百余只。
这一百多只幼年在他手底下不到三天,阿齐就将每一只鸟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哪几只吃的多,要适当增加饲料;哪几只胆子小,要着重训练亲和性;又有哪几只活波好动,将来很可能擅长远程行信,要重点培养。
但直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像昨天大总管送来的这只小黄鸟一样。
那只小鸟简直难以形容。
昨天送到他手上时,阿齐先让小黄鸟待在笼子里熟悉鸟舍和其他幼鸟,一个时辰后才将它放了出来与幼鸟接触。
大多数刚破壳的鸟崽子对周围的一切东西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又强烈的胆小,它们往往是既想要接近啄一啄看是个什么玩意,又胆小的不行,激动又害怕的在一旁叽叽喳喳不肯离去。
当小黄鸟出现,其他幼鸟就是这样。
它们先是将小黄鸟围在中央,个个睁着乌溜溜的小圆眼盯着它瞧,瞧了一会儿又一会儿,那只小黄鸟径自缩着鸟爪卧在地上打盹一动不动,其他幼鸟里有胆稍微大的就开始往前凑,凑到小黄鸟身旁,好奇的啄啄它的尾羽,再啄啄小黄鸟头顶风骚的呆毛。
阿齐就看见那只小黄鸟刚开始还动也不动,圆圆的一坨,随着啄它的幼鸟愈来愈多,它终于睁开了眼。
它睁眼的那一刻,眼神像极了从熟睡中被惹毛的凶禽猛兽,圆眼微眯,闪过幽深冷冽的暗光。
一只蠢了吧唧的幼鸟还没预料到危险,渡步到小黄鸟面前,发现它头上那撮呆毛实在好玩,就伸长了小脑袋去啄着玩,就在这时,小黄鸟猛地起身,张开羽翼丰满的翅膀拍打了小幼鸟一下,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而挨打的小幼鸟正专心致志的玩耍,被小黄鸟一吓,整只鸟向后一翻,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它随即扑腾起翅膀,将周围的幼鸟都吓的纷纷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