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2 / 2)

容欢什么意思?温浓立在门口思忖,前头听他话里话外分明拎得很清,怎么到了这里却隐隐让她听出一种非同寻常的火|药味?

他怕是不知道陆涟青与郭婉宁势必完婚,这桩亲事等不了多久了。温浓心下微哂,启步要走,却忽而伫足。就在容欢病房偏门一侧,郭常溪正立于槅门之前,朝她看来。

“……”难怪她会上错房,敢情这两人相邻两隔壁?这薄壁难挡隔墙耳,适才她与容欢的争执莫不是全都被他给听去了?

一想到她在人家隔壁厚颜无耻大放厥词,温浓就觉好尴尬:“小公爷安好。”

“嗯。”郭常溪的态度要较之前疏淡许多,果不其然是被她的大言不惭给震住了。

没事,人若脸皮厚,尴尬都是别人的。温浓硬起头皮,挺起腰板上前行礼,弯眉一笑:“小公爷,奴婢可否与您单独聊几句话?”

约莫是郭常溪没想到她竟这么不要脸,刚在背后说要抢人妹婿,转眼还敢对他笑,紧拧的双眉能够夹死蚊子:“你平日都是这么跟男人说话的吗?”

温浓立刻不笑了:“小公爷,此地说话不方便。您若身子安好,不如奴婢陪您到前方不远的小杏林走走?”

郭常溪也知道她在暗指自己偷听墙角不厚道,正人君子面色忸怩,淡淡应道:“可。”

古时有记载,常以杏林称颂医家。太医府起建之初便挑了块地栽满杏树,不仅杏能入药,还可赏心悦目。

温浓与郭常溪走在疏林小径,不远能见三两医徒结伴晒药,林间还有匠工拨土除虫,倒也不显孤男寡女惹眼唐突。

这个时节无花可赏,果子倒是还有三三两两。来时温浓已经问过匠工与医徒,今年药用的树果都收了,余下都是摘剩的,想摘多少是多少,这时温浓瞧见矮树两株,抬手一顺便顺走了两颗。

看她把其中一枚往这边递,郭常溪正儿八经拒绝了,娇气的官家小公子范端得一正一正。

温浓摇摇头,自己含了一颗,剩下一颗往兜里收了:“小公爷,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好生谢一谢您。”

“谢我?”郭常溪被她一口一个‘奴婢’拘得极不自在,当日见她张牙舞爪嚣张得紧,可没这么多规矩。

温浓点头:“要不是当日你把奴婢拦回去,奴婢这一跑可就真被落实刺客同党的污名,不说还有没有命能活着,这会儿少说也得蹲大牢了。”

郭常溪默然,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日在得知他把温浓带到了危机四伏的妙观斋时,陆涟青眼里的恼怒与冷意:“……只要信王肯信你,别人说什么都不是问题。”

温浓双手捧着咬了一口的杏儿果,熟透的杏子有种说不出的甜味,滋滋甜进心坎里。她囫囵又咬几口,含糊说:“他也并非全然相信奴婢。”

“奴婢今日来这,正是想与您说这件事情。”温浓转向郭常溪,琢磨着怎么开口,“信王生性多疑,若他知道奴婢当日有心外逃,定会对奴婢心生隔阂。如今奴婢是好不容易才稍微取得信王一丝信任,生怕日后难再亲近……倘若信王有心问起,恳请小公爷替奴婢这个秘密。”

就算陆涟青嘴里说了不追究,可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温浓不怕郭常溪把话说开,就怕郭常溪把事捅得再深一些,她怕陆涟青会因此发现端倪,察觉出她与曹世浚的真实关系。

就算在她眼里曹世浚已经与她没有关系,可陆涟青生性多疑,他未必会容忍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这就像颗定时□□,温浓无时无刻都在担心随时引爆。

郭常溪并不理解温浓的顾虑,蹙拢眉心:“你就这么想待在他的身边?信王此人……”

“信王很好。”温浓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算郭常溪比曹世浚与容欢更懂分寸,心里想表达的无外乎都是同个意思,“信王殿下待奴婢极好,奴婢不过是从心而为。”

温浓的语气很认真,她的认真令郭常溪感到不可思议。

世人都说信王暴戾不仁,他心性残忍手段残酷,纵然身居高位,可真正疼惜儿女者没有谁会愿意将女儿许予此人。

当初百官上表,迫于压力郭家不得不牺牲他最疼惜的胞妹郭婉宁。为兄长者,郭常溪心痛不己;母亲体弱,因为这事大病一场;就是婉婉,她宁死不屈,誓不愿嫁入王府之中。

昔日他们一家避若蛇蝎的一件事,摆在温浓眼前难道根本无足轻重么?

郭常溪滚动喉结,哑着嗓子:“如果有个机会……”

未等他说完,温浓面色一凝:“什么?”

这一凝令郭常溪瞬间恍过神来,对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感到唾弃:“无事。”

温浓狐疑地打量他,她隐约觉得如果没有她的打断,郭常溪下一句话就是要她去当郭婉宁的替代品。只这一瞬的想法立刻让郭常溪在温浓心中好感大跌,放松的刺猬再次苏醒。

她怎么会想跟这种人结同盟?什么端人正士分明就是伪君子,这嘴脸装得太好,差点就要被骗了!

温浓脸色越来越难看,郭常溪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无稽之想中自我唾弃:“信王并未差人前来问话,就算来了,我也不会与他们多说什么。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放心不了,温浓发现她竟亲自抖了个把柄出来送给别人,还无意识把弱点曝露得一干二净,离谱得发慌:“仔细想想,其实信王还是挺疼奴婢的。说不定只要奴婢真心坦白,他会愿意饶过奴婢?这事不如还是算了……”

郭常溪幽幽看她:“不会的。”

“信王最恨受人蒙蔽。当时你不说,事后再如何坦诚都已经没有意义。”

“……”

温浓被他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那怎么办?”

郭常溪看把她紧张成这样,知道她是真的怕了:“别太把信王对你的好当真,那人从来不是个会对谁剖露真心的人。”

第47章 杏子 陆涟青含着一口果肉,心觉是真的……

白露过后昼长夜短, 秋是冷秋,今秋冷得格外早,这就苦了好些怕冷的人。

信王素行畏寒, 这种时节还不至于烧地暖, 手里也没有汤婆子,偏偏他又有肺疾,烤火也不是,燎炉更不能,苦了底下一干奴才抓破脑袋想方设法,轻易不能让主子受了寒。

否则那就不是信王发脾气的问题,而是要生大病的事情。

陆涟青自小多病, 大大小小什么都有,就不曾有好的时候。若非少时母妃得宠父君疼惜,自小灌参汤饮玉露什么好的都拿去补, 莫说熬过后来颠沛流离的阜阳一行, 只怕不到成年就已经一命呜呼。

自那阜阳回来之后, 他的身体状况就更差了。

忌风忌凉忌劳碌, 可他偏偏却做了辅政大臣, 不仅要替皇帝把控朝堂,还要帮皇帝改善国情。

外人畏他斩人如麻, 残忍薄情。恨不得他死的比比皆是, 可鲜少有人知道在这短短两年间他已生过三次大病, 每回都好似临门一脚即将跨过鬼关的时候,他偏数度徘徊而不入, 硬是强撑一口气给挺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