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为此前的种种而略感心虚,沈婉柔在给陆铭上药时,动作便有意放得极为小心轻柔,一点点缓缓动作着,仔细得不行。
可这分外柔和的动作落在陆铭身上,对他而言便是另一种变相的煎熬与折磨。
那娇嫩如凝脂般的纤细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于伤口处,于是便徐徐打着圈,一圈一圈地轻柔按摩着,当下的每一秒仿佛都被无限延长,她细腻指腹的纹路都似是一圈一圈印刻在了他肌理上。
酥酥麻麻,陆铭只觉那一下又一下的抚触,似猫儿的尾巴蹭,似猫儿的爪子挠,那痒,从后背处无止尽地蔓延,源源不断,直痒进他心里。
丹田处骤然间便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浑身发烫,那火来得急促,给他的感受也甚是陌生,他掌控不了,邪火遂渐渐有了燎原之势,一路向他下腹处烧去。于是,已经许久没有知觉的那处,竟隐隐有了苏醒之势。
一时间,惊愕,慌乱,无措,种种汹涌的情绪霎时间便如一张网,细细密密地将他裹挟了起来,他难得有神思不清明的时候,眼下晕晕乎乎,唯感如梦似幻,所见所感实在令他意外,莫不是在做梦?陆铭有些怀疑。
“兄长,背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不若我帮你把右臂的伤处也重新上药包扎吧?”一道细软的女声恰时响起,将他悠悠飘远的神思给一把拽了回来。
“好……不行!”一个“好”字还未说完,下一瞬便被他自己飞快地厉声打断。
沈婉柔一脸莫名,有些委屈地抱怨着:“兄长不愿让念念相帮直说便是,这样凶念念作甚?”
陆铭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吓到了身后的小姑娘,可眼下处境又实在是尴尬,定不能让她窥见这罪恶的情形,当下便有些支吾着道:“方才……为兄冷得厉害,没有忍住便大声了些,念念莫要气恼。”
听了这番解释,沈婉柔立时便信了:“若是冷的话,兄长自将衣裳穿上便是。等下转过身,念念帮兄长将衣袖挽起再上药,是一样的。”
还转过身?陆铭闻言,只觉这二十余年的人生中首次体会了一把冷汗直下的感觉,他被她的蛮缠扰得分外无措:“为兄……为兄腿冷……”说着便迅速扯过了一旁的锦被盖于腿上,眼见盖严实了,才暗暗长舒了口气。
沈婉柔觉得今晚的兄长真真有些古怪,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可具体何处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又瞥了两眼陆铭一边说着冷,一边却被汗水浸湿的额间,她有些不甘:“兄长真的不用念念帮你换药?”
陆铭眼下只想赶紧送走这尊瘟神,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时候不早,你快些回去歇着罢。”
“兄长便这般不想见到念念吗?”少女一脸受伤,语调里是明晃晃的控诉,“兄长变了,你以前不是这般的。”
陆铭:“……”苍天啊,这丫头来到他身边就是来收他的吧!
“并非如此,念念不要多想。”陆铭深感自己已经被她磨得没有了脾气,“为兄不过是有些劳累了,欲早些歇息罢了。”
“这样呀。”沈婉柔乖巧点点头,“那今日念念帮兄长换药包扎,兄长觉得念念的手艺可有进步?”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期待,像是渴望长辈肯定的孩童。
“自然是有的,念念做得越来越好了。”虽然他全程都被那酥麻的触感给抓牢,根本没有留意到她换药按摩的手法。
得到想了一晚上的赞许,沈婉柔兴奋得不行,这次倒是终于肯痛痛快快地打招呼告辞了。陆铭看着她那尾巴都要翘上天的背影,心中好笑,原来这丫头在他跟前磨蹭了一晚上,就是想听一句他的褒奖。
真是小孩子。
他笑着摇头,垂首看见了锦被,又想起了自己身体方才所萌发出的悸动。
因为她所产生的悸动。
他慢慢握紧了拳,心底处一丝隐秘的喜悦一点点飘散着弥漫,直至遍布他整个心口处。这些年来无数汤药的压制已让他许久不曾出现今日的情形,今晚重又体会了一遍,若是慢慢调理,当是还有希望的罢?他轻轻地笑了。
沈婉柔回了嫣然苑,在熙春的服侍下梳洗一番上了床榻后,却是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眼前反反复复回放着自己不久前所看见的,兄长的脊背。
那身形,那触感。啧啧。
意识到自己竟在心中亵渎了最钦慕的兄长,她窘迫不已,在榻上折腾到四更时才将将入睡,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姑娘快醒醒,光华九公主来府上了。”迷迷糊糊间,沈婉柔听见拂冬在耳边道。
“到哪儿了?”
“已经到前厅了。”
瞌睡一下子消散无踪,胡乱地套上件外衣,沈婉柔刚擦完面,还未挽起发,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响在门外:“婉柔,我可以进去吗?”
光华公主地位尊崇,自己这幅形容相见应是不敬之举,但沈婉柔知晓,公主不会与她计较这些。
果然,公主入了里间见着披头散发的她,只打趣了一句:“有些日子没见,你倒过得愈发滋润了。”
光华公主今日难得穿了一袭女装,虽仍是一头青丝高高扎起如马尾,脸上脂粉未施,但周身清冷孤傲的气质却柔和不少。她细细打量着沈婉柔房内陈设,踱步到她近前,见着那金丝楠木妆台上静静放着一把九连环,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镜前女子:“婉柔,你也喜爱把玩这九连环吗?”
沈婉柔闻言,讪讪一笑:“不过是与他人立下约定,要将这物件儿的关卡给破解了,可我这些时日研究了许久,却始终差了些火候。”
“九连环……其实我也会的。”光华的目光一寸寸软了下来,抬手轻轻抚了抚桌上玉制的物事,“是一个曾经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教我的。”
“鲜少从莹萱你的口中,听见这般缠绵的话语呀。”沈婉柔朝她挤眉弄眼,“教你之人莫不是你的青梅竹马?”
“嗯。”光华痛快地承认,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笑意,“可是现在已不算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婉柔:兄长,你这不行啊,都是四月里了,还腿寒呢?
陆铭(激动咆哮):谁说我不行的!我现在行了!行了!!!我行!我可以!!!
擎天:流着鼻血遁地而逃
第31章 陆|醋坛子|铭
梨花风动玉阑香, 春色沉沉锁建章。
昔年独处皇城, 红墙宫里万重门, 金碧辉煌琼楼玉宇是冷,往来人情笑里藏刀更是冷,她便独自一人, 在这深宫高墙内一日日长大,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孤寂下去, 直至有一个人, 就那样带着一身温暖与阳光, 一点点地走进了,她原本单调的生命里。
应是潇洒美少年, 皎如玉树临风前。他带着她,登上这皇城之中最高的角楼看日落,爬上这御花园中每一处的假山捉迷藏,他与她一同, 夏吃凉瓜, 冬打雪仗, 月月年年。
后来少年渐渐长大, 向往宫外缤纷绚丽的世界,进宫来的次数便也愈来愈少。偶尔随其母一道入宫请安, 见到她时, 出言也不过寥寥。他仿似已经忘却了曾经与她结下的深厚情谊,她再也看不透那双似乎永远都盛着笑意的眼。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满楼红袖招。
他广交挚友,潇洒风流,将他往日所有皆是倾覆。至此,他在她生命中的足迹终是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