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月坐在门口的木椅上嗑瓜子。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可倪月的心压根就没有被周遭的热闹浸染。相反,她的心里冷凄凄的,简直是在下着寒冬鹅毛大雪。
因为玉龙的多心,倪月觉得委屈。其实,在苏公馆的时候,倪月本来就存过私心,先是幻想着能给苏焕铭少爷做姨太太,从此以后在苏家占有一席之地。可自从兰眉齐察觉焕铭的心思后,就对倪月一顿痛骂、并且紧密的盯着倪月和焕铭。
倪月的第一次希望彻底的落空了。而焕铭也觉得倪月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也实在不值得为了争取倪月而和兰眉齐闹僵。倪月的心里又生出了主意,决定给文泉做姨太太。
可苏梦锦岂能好对付?文泉压根就没把倪月放在心上,根本就没给倪月任何的机会。倪月只能眼睁睁的死了心。再后来,她幻想着能给欧阳蓝做姨太太,并且主动讨好谄媚,却白白的讨了臊!幸亏没有给欧阳蓝做姨太太,否则,她岂不是要陪着兰眉齐守活寡!
倪月想到这里,把手里的捏着瓜子都胡乱的扔到了地上。远远的,一辆洋车跑来了。车上坐着一个男人,却故意压低着鸭舌帽,戴着黑墨镜。可是看他的身型和脸型,明摆着就是苏焕明!
焕铭自从在这里遇到倪月之后,以后每次路过这里,都故意压低帽子。倪月已经嫁给了水产行的老板,他何必再招惹她呢?况且,他现在还有大事要做,岂能为了一个以前喜欢过、现在瞧不起的女孩子分心呢?
那辆洋车匆匆的跑过去了。倪月冷笑了起来,骂道:“男人没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初要是给这厮做了姨太太,岂能跟着他享福?”
焕铭来到了教会医院里,把苏太太后天开庭受审的事情告诉了兰眉齐。
兰眉齐和细烟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很欢喜,觉得恶人终于要被惩治了。
焕铭道:“我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报社,到时候,会有记者们守在门口的。”
兰眉齐冷冷的问道:“欧阳蓝的事情怎么样了?”
焕铭道:“巡捕房里已经换了一个新长官,姓姜!至于欧阳蓝,巡捕们也懒得搭理了!”
兰眉齐听闻,凄楚的道:“等这件事情冷了下来,也就没有人再同情我了!我要一个人守着孤零零的冷淡日子,直到死!你们都年轻,你们的生活五光十色!只可怜我!”
细烟急忙劝道:“刚好了一会儿,这会儿又伤心了。哥哥别说了,免得惹得妈伤心难过。”
焕铭道:“我想好了,我随着你们出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吧。我们暂时离开这里!”
兰眉齐听到这话,问道:“你怎么又想起来出国了呢?”
焕铭道:“离开这个地方,我的心静。”
兰眉齐咬牙切齿的恨道:“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害死了欧阳蓝,他岂能放的过你?”
焕铭被母亲说中了心事,没有答话。昨晚,他在睡梦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欧阳蓝血淋淋的狰狞模样。他从噩梦里惊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也睡不着了,穿着睡衣报膝坐在床上,眼睁睁的盼到了天亮。
兰眉齐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吧!苏家的财产还没弄到手!你可不能让苏梦锦咸鱼翻身了!”
焕铭听着母亲故意说着嘲讽的话,心里实在忍不住委屈,当即嚷道:“我做得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觉得欧阳蓝死的冤枉了,你就去巡捕房里告发我吧!”
兰眉齐气的仰躺在病床上,道:“你干脆那把刀把我杀了算了!我死了,两眼一闭,再也看到你这个孽障了,落得清净!”
细烟急忙劝道:“哥哥少说几句吧。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能经得起你的狠话?”
焕吗嘲讽道:“什么时候你都和妈是一条心!因为你毕竟姓苏!”
细烟听到这句窝心的话,眼泪汪汪的,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眉齐气的挣扎着爬起身,在焕铭的身上打了几拳头,哭骂道:“狠心的种子,竟敢这样说你妹妹!”
焕铭喊道:“你们母女俩人出国吧,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反正我又不姓苏!”说着,便气鼓鼓的冲出了病房的门。
兰眉齐气的发抖,好不容易被细烟劝着躺在了病床上。
焕铭出了教会医院的门,觉得没有地方去,突然间想起苏太太曾当众宣称要把苏家的财产捐给孤儿院。他决定去孤儿院打探消息。
孤儿院位于城郊的一座小山上,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城堡似的建筑,俯瞰着苍莽的海。
焕铭循着山路来到了那座沧桑的古堡前,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时候,一个女孩子的笑声咯咯咯的传来了。焕铭觉得很好奇,便循着山路来到了古堡的另一面。那一边正好朝着苍莽的大海。古堡下面有一大片空地,放着一只金属的秋千架。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正荡着秋千,欢快的唱着最流行的电影歌曲。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修女服的老嬷嬷,正用力的推着那少女的后背。
焕铭看得呆了,简直忘记了时间的去处。
苍莽的大海永无休止的呼唤着。大海的呼唤正是焕铭心里的呼唤。他在心里呼唤着那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子对他的爱情。
过了一会儿,城堡高处的一面木窗半开了。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女人向下面喊道:“宝贝,快上来吧!牛排都凉了!”
荡着秋千的女孩子听闻,减慢了秋千的速度,被老嬷嬷搀扶着下来了。俩人路过焕铭身边的时候,那个姑娘很好奇的看了焕铭几眼,随即便垂下头,含着嘴里的微笑,随着老嬷嬷匆匆的走了。
焕铭一个劲儿的呆望着那姑娘的背影,目光一直被那聘婷微曳的背影牵引着,绵长不断。
偏偏下起了雨。焕铭跑到古堡的入口处,随机便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偌大的厅堂,四周的墙壁上都贴着圣母博爱的壁画。十几米高的屋顶上悬着一盏金灿灿的西洋吊灯,光芒万丈,夺人眼慕。焕铭正在赏析,听到有人喊道:“先生有事情吗?是来领养小安妮的乔先生吗?”
焕铭看到旁边的曲折楼梯的红毯上站着方才开窗呼唤的那老女人。那老女人穿着一身紫蓝色的织金旗袍,衬出高挑的身材。她是个长相标志的女人,细眉大眼,秋水迷茫,风韵犹存。
焕铭仔细的看到,这女人和刚才的那姑娘长得实在像极了。应该是一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