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珏冷声:“你想朕去姜昭华宫里,而非留在你这?”
盛莺双手据于身前,昭露着她的紧张,“臣妾自然是想皇上留下的,但是臣妾也知道,比起臣妾,皇上是更惦记着姜昭华,姜昭华失子不久,情绪身体都还不稳定,正是需要皇上陪伴的时候。”
云容珏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动容。
但很快,眼前一闪而过小姑娘倔强的模样,将这一丝动容打散。
“朕今夜既然翻了你的牌子,且就是留在你宫中的,”云容珏说道,“朕乏了。”说罢,径直朝里头走去。
盛莺脸上划过一抹情绪,随即跟上云容珏脚步,走进了里头。
进了内殿,云容珏自顾将繁琐累赘的外袍褪去后,便上了榻,双目紧闭,眉头却是深皱不平坦的。
盛莺看着已然睡下了的云容珏,轻叹一声后,她放轻脚步和动作,上了榻。
两人共睡一榻,也仅仅是共睡一榻。什么也没发生。
云容珏睡的并不安稳,尤其是夜半时,外头忽然下起雨,雨夹着纷飞的雪,扰的人更心烦意乱。
云容珏倏然睁开眼,耳边雨雪的声音清晰,甚有伴着闷闷的雷声。
盛莺眠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动静,她微睁开眼,看见身边男人起了身,捋上外袍后快步离开了。
待门关上,她才慢慢坐起身。
……
夜半的雨雪,似更冽人。
姜舞躺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睡的很不安稳。
每每一到雨天,她就会如此,即便是睡着,也很难安稳下来。
她迷糊睡着,没听见门口传来的轻轻一声开门声,更不知道,有人进来。
殿内炭火烧的旺盛,一方夜烛燃着亮着漆黑的香殿。
云容珏迈步走近,借着烛火光,望着榻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着,但眉头却是紧紧皱起的,偶尔的翻覆是她不安稳。
云容珏望着,看着,情绪缱绻,忍不住伸过手,握住她的小手。
迷糊睡梦中,姜舞感觉自己要掉落悬崖之下,但忽然,有人抓住了她。
这个人是谁?
她想看清,但怎么也看不清。
翌日。
姜舞从睡梦中骤然醒来,她紧搂着被褥,迷蒙的双眼张望看着殿内四周,有一瞬的恍然。
“小舞,你醒啦。”吱呀一声,南芙推门走了进来,见姜舞坐起身了,她走过去,“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
“小南。”
“怎么了?”
“昨夜……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喃喃问道。
南芙眨巴双眼,不解看着她,“什么事呀?昨夜没发生什么啊。”
姜舞轻眨眼,有一丝虚。
“小舞,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南芙关心问道。
姜舞缓了缓情绪,摇头,“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稳,做了梦,现在一时没缓过神。”
南芙轻笑点头,“那我给你打点热水来,你洗把脸,会缓和很多。”南芙说完转身离开了大殿。
南芙离开后姜舞从床榻上下来,她走到外殿。
偌大的灵舞殿一如往常。
看来,真的是她做梦了。
姜舞洗漱后,南芙端来早膳,她稍用了些。
昨夜的雨雪停后,今儿一晨,便出了太阳。
姜舞看着外头涌起的艳阳,思绪缱绻而深。
“小南,一会儿陪我去趟宝华殿吧。”她启声。
南芙问道:“宝华殿?去宝华殿做什么?”
姜舞起身,走到架子边,打开架子上其中一格,将里头的经文拿了出来,“前几日我抄了些经文,送去宝华殿诵念烧了。”
南芙颔首,“好。”
辰时两刻,姜舞和南芙一起去了宝华殿。她将抄写的经文,在佛前焚烧掉,跪拜诵念着。
“希望,孩子能早早超度,再投胎至好人家。”姜舞呢喃着。
“一定会的。”南芙说道。
两人走出宝华殿,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萧七瑾。
“萧大人。”
“昭华娘娘安。”萧七瑾依礼给姜舞行礼。
“娘娘是刚从宝华殿出来?”萧七瑾余光朝宝华殿方向望去。
姜舞颔首,“嗯,到宝华殿烧些经文。”
萧七瑾垂眼,想来姜舞的这些经文是烧给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娘娘,有些话,微臣想和娘娘谈聊谈聊。”萧七瑾启声道。
姜舞凝神片刻后,张望看了眼,然后道:“好,到前面的花园说吧。”
两人到了前头的小花园,坐在凉亭中。
萧七瑾和姜舞两人面上是有君臣之礼,但两人之间的相处和关系,更多是如朋友。
也因此,萧七瑾和姜舞并没有太多的客套话,和绕门话,是开门见山,和她说道了许多。
姜舞安静听着,眼里的情绪,随着萧七瑾的话,一点一点,逐渐流转。直至萧七瑾起身离开。
“小舞,萧大人和你都说了些什么呀?”南芙连忙凑上来,关心问道。
姜舞未语,望着萧七瑾渐远的背影,思绪深深。
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耳边,不断是萧七瑾的话。
“请昭华娘娘安。”
姜舞被这一声拉回情绪,看见是盛莺。
昨夜,云容珏便是在盛莺宫中留夜的。
“盛良人请起。”姜舞一声。
盛莺看见姜舞脸色的差劲,启声道:“娘娘气色不太好,娘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姜舞牵出一抹笑,轻颔首,“谢谢盛良人关心。”她说完,便欲绕过盛莺离开。
盛莺看着姜舞,忍不住唤住她,“娘娘,有几句话,恕嫔妾多言,想和娘娘说说。”
“盛良人想和我们娘娘说什么?”南芙下意识护着姜舞,她对盛莺有些防备,毕竟这段时间云容珏冷落姜舞,去各个后妃宫中,像张若,蒋琼等人,俨然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对姜舞,更是抱有看好戏,奚落的情绪。
“小南。”姜舞示意一摇头。
盛莺将身边多余宫人屏退些,然后才开口道:“娘娘,嫔妾自知身份低微,有些话,或许不是嫔妾该说的。”
“娘娘小产失子,难过,情绪低落,是人之常情的,但……皇上是真心疼牵挂娘娘的,娘娘总是和皇上闹着情绪,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娘娘自己,都不是有利的。”
姜舞秀眉微蹙起。
盛莺继而又道:“皇上给娘娘的恩宠是盛宠,是满宫后妃都羡慕不来的,娘娘又何必因为一时的情绪,断了这份恩宠,也断了和皇上之间的情谊。”
姜舞紧抿着唇,淡淡的一声,却有颇深的沉重,“恩宠便能抵过一切吗……”
盛莺听清姜舞呢喃的话,迈步上前,劝道:“嫔妾知道,娘娘是真心喜欢皇上的,所以想要的东西更纯粹,但娘娘不能忘了,咱们身处的地方是皇宫,在这如深潭水一般深的后宫中,没有恩宠,是如冬日没有御寒之物,夏日没有解暑之水一般,嫔妾便是最好的例子。”
“娘娘应没忘记,曾出手相帮嫔妾一事,正是因为嫔妾没有娘娘这份恩宠,这冬日里最基本的炭火,都无法拥有。”
“恩宠虽不是全部,但却不能没有。”盛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