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秦问:“两年前,是你告诉梁一军他出生的真相?”
葛万群笑了笑,“我只是引导他想起给与他生命的母亲而已。至于真相,一个小孩能够记住很多事,真相早就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了。”
柳至秦从座位上站起来,绕着葛万群来回踱步,忽然问:“宁秋徐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葛万群唇边那讥讽的笑消失了,她的目光静止片刻,忽然泛出小女孩的天真。
好一会儿,她说:“世界上有梁海郡这种至恶之人,就有宁秋徐这样的至善之人。”
柳至秦说:“你并没有见过她。”
这话刺激了葛万群,她阴鸷地看向柳至秦,“那又怎样?我了解她!”
“所以我想听你说说,她到底是怎样的人。”柳至秦并没有显得很好奇,语气也是冷冰的公事公办,“毕竟在调查的过程中,没有人还记得她曾经做过什么事。”
葛万群紧拧着眉,这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古怪,像是许多根钢条被绞在了一起。
少顷,葛万群低下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没有母亲,也没有姐姐,她像我的母亲,也像我的姐姐。我考了全校第一名,成绩单寄给她,她送了我一套裙子,那是我穿过的第一条裙子,第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葛万群闭上眼,被灯光照亮的警室渐渐笼罩上一片雾,当雾散开时,她看到的是一下雨就漏水的老房。
可在这间老房里,她趁着父亲和兄长外出干活,兴奋难掩地将红色连衣裙穿上,在一个比脸大不了多少的圆镜子前照来照去。
这是秋徐姐姐寄来的裙子,奖励她考了第一名。
在信中,秋徐姐姐说,女孩子一定要读书,女孩子不是生下来就是嫁人的命,男儿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女儿为什么不可以?万群,你成绩那么好,你不比任何男儿差,读书很辛苦,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担心书本费和学费,姐姐会帮你。现在你还在念小学,当你考上了大学,离开蜀及县,姐姐就去你的大学看你。
葛万群从来不哭,只在母亲去世时悄悄抹过眼泪,上学期开运动会,她所在的班在集体比赛中输了,大半女生都抱在一起哭泣,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她们的悲伤,甚至觉得好笑,被老师说没有集体荣誉感,没有感情。
可现在,没有感情的她读着秋徐姐姐写来的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要考上大学。”她用哽咽的声音道:“我要到城里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红色连衣裙藏起来,一次也没有穿给别人看。她给秋徐姐姐写信,每次收到回信,都比考一百分还开心。她很聪明,感觉得到秋徐姐姐是真的很喜欢她,并且对她寄予厚望,她在信里写自己的家庭、写放学之后的生活,秋徐姐姐对她说,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顿而受挫,“万群,姐姐在,你会好好地长大”。
最初,来往的信件都是葛万群在倾述,宁秋徐在倾听和开解。后来葛万群发现,秋徐姐姐也开始说起自己的生活。
只言片语中,她得知秋徐姐姐在南甫工业大学念书。她还得知,秋徐姐姐家里是做生意的,比城里的大多数家庭都富裕——这样才能帮助他们这些贫困山区的孩子。可是秋徐姐姐的父母出了意外,已经过世,秋徐姐姐所承受的伤痛,对小小年纪的她来说,理解起来有些困难。